他第一次在她眼中看到了慌亂，不是因為疼痛，而是因為被他看穿了傷勢。

“別碰……”她想推開他，指尖卻連抬起的力氣都沒有，聲音輕得像嘆息，“會傳染……”

那天杰帕德幾乎是抱著她回了鐵衛(wèi)總部的醫(yī)務(wù)室。

醫(yī)務(wù)室的燈光慘白，照在她緊閉的眼睫上，投下一小片脆弱的陰影。

處理傷口時，他才發(fā)現(xiàn)她背上的舊傷比想象中更多，縱橫交錯的疤痕像一張丑陋的網(wǎng)，覆蓋了大半個脊背，疤痕上還殘留著被裂界能量長期侵蝕的青黑色印記，觸目驚心。

“這些傷……”他忍不住開口，聲音有些干澀，消毒水的氣味在鼻尖彌漫，卻壓不住心底翻涌的情緒。

上書言側(cè)躺著，背對著他，聲音輕得像要飄走：“以前在地下區(qū)，被當(dāng)成‘容器’養(yǎng)著的時候留下的?！?/p>

她終于說起了自己的過去。

原來她并非貝洛伯格人，而是來自一顆早已被裂界吞噬的外域星球。

她的族人天生能與冰元素共鳴，這種能力卻被星際野心家盯上，他們把族人抓起來，注射裂界能量，試圖培養(yǎng)出能操控裂界力量的“武器”。

她是唯一逃出來的人，體內(nèi)的裂界能量與自身的冰元素力量相互制衡，卻也在緩慢地侵蝕她的生命。

輾轉(zhuǎn)來到貝洛伯格，只是因為這里的裂界能量與她體內(nèi)的力量同源，能讓她多活一陣子，她只想找個沒人的地方，安靜地耗盡最后一點力氣。

“我不想連累任何人。”她說這話時，肩膀微微發(fā)顫，像寒風(fēng)中瑟縮的幼鳥，“靠近我的人，都會被裂界能量波及。以前……有過這樣的事。”

杰帕德沉默了很久。他想起她每次出手后指尖抑制不住的顫抖，想起她總在無人處獨自蜷縮著忍受灼痛，想起她明明背負著那么多，卻還在默默守護這座與她無關(guān)的城市。

“你的力量不是詛咒。”他伸手，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，動作帶著前所未有的溫柔，生怕碰碎了這具看似堅強實則脆弱的身體，“至少在我看來，它是用來保護的?！?/p>

上書言猛地回頭看他，眼眶微微發(fā)紅，那是杰帕德第一次在她眼中看到除了冰冷之外的情緒——震驚，茫然，還有一絲被小心翼翼藏起來的、難以置信的委屈。

就像一個獨自走了太久的旅人，突然有人告訴她，她的傷口不是恥辱。

從那天起，他們之間的堅冰開始融化。

杰帕德會借著巡查的名義，繞路去她常待的舊書店。

書店老板說，她總在角落里看一本關(guān)于星際地理的書，翻到她故鄉(xiāng)那一頁時，會盯著地圖看很久。

他會帶一塊剛出爐的麥餅，用干凈的油紙包著，遞過去時不說多余的話，只道“鐵衛(wèi)食堂的加餐，吃不完”。

她起初會拒絕，后來便默默接過去，有時他下次來，會在窗臺上看到洗干凈的油紙。

他會在她處理裂界污染物時，默默守在不遠處的巖石后。

看著她指尖的藍光一點點吞噬礦石的紅光，看著她處理完后扶著巖壁劇烈咳嗽，等她緩過來，才裝作剛巡邏到這里，遞上一壺溫?zé)岬姆涿鬯鞘撬屌謇瓬蕚涞?，說“邊緣區(qū)的孩子可能需要”。

他會在深夜的雪地里，陪她坐在哨站的屋檐下。

哨站的燈光昏黃，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。

她會斷斷續(xù)續(xù)地說些外域的故事，說她的星球有不會結(jié)冰的湖泊，湖水是溫暖的綠色，岸邊長滿了會發(fā)光的苔蘚；說那里的冬天會下雪，但雪是粉色的，落在手里會變成花瓣；說她有個弟弟，也能操控冰元素，只是沒來得及長大。

杰帕德就靜靜地聽著，偶爾說起貝洛伯格的事，說佩拉總抱怨他不懂變通，說小時候和姐姐布洛妮婭在溫室里偷偷種過向日葵。

上書言也漸漸變了。

她會在杰帕德執(zhí)勤晚歸時，在鐵衛(wèi)總部外的路燈下等他。

路燈的光暈在雪地里圈出一小塊溫暖的區(qū)域，她站在光暈里，手里提著溫?zé)岬乃帨鞘撬米约旱牧α堪局蟮?，加了能?qū)散寒氣的草藥，“給鐵衛(wèi)喝的，增強抵抗力”。

他接過時，能感覺到陶碗上殘留的她的體溫。

她會在他因處理可可利亞的命令而煩躁時，遞上一塊冰棱。

冰棱被她打磨得很光滑，握在手里剛好能覆蓋整個掌心，“冷靜一下”。他握著冰棱，感受著掌心的涼意，抬頭時總能看到她眼里藏不住的關(guān)切。

她甚至?xí)谒f起佩拉時，嘴角勾起極淺的弧度。那弧度很小，像雪地里剛冒頭的嫩芽，卻足以讓杰帕德的心跳漏半拍。

一次雪停的清晨，他們并肩走在邊緣區(qū)的街道上。陽光終于沖破云層，灑在雪地上映出耀眼的光，晃得人睜不開眼。

杰帕德看著身邊的上書言，她的側(cè)臉在陽光下柔和了許多，皮膚不再是那種拒人千里的冷白，而是透著一點淡淡的粉色。

“上書言，”他停下腳步，認真地看著她，雪花在他睫毛上融化，帶來一絲微癢的暖意，“等處理完裂界的事，我?guī)闳タ蠢实兰业臏厥野?。佩拉養(yǎng)了些不會被凍壞的花，有紅色的，像你說的花瓣?！?/p>

她抬起頭，黑色的瞳孔里映著他的身影，映著漫天的光。

沉默了片刻，她輕輕“好”了一聲。聲音很輕，卻像一顆石子投入杰帕德的心湖，漾開一圈又一圈的漣漪。

那是她第一次對他許下承諾。杰帕德的心臟猛地一跳，像是有暖流沖破了冰封多年的堤壩，在四肢百骸里奔騰。

他以為只要再堅持一下，只要找到抑制裂界能量的方法，他們或許能像普通情侶一樣，在這座風(fēng)雪之城的角落里，擁有一段平靜的時光。

卻沒料到，命運給他們的時間，早已所剩無幾。

可可利亞辦公室的密報已經(jīng)開始流傳，說大守護者在秘密研究“引裂界能量凈化貝洛伯格”的計劃，而計劃的核心，是找到一個能承受能量反噬的“容器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