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小滿抱著懷里的畫筒往前跑時，雨正下得急。

帆布材質的畫筒被雨水打濕了邊角，她騰出一只手按住帽檐，視線被雨幕糊成一片模糊的白。街角的咖啡店明明就在眼前，可短短幾十米的距離，帆布鞋已經(jīng)踩進了積水里，冰涼的雨水順著褲腳往上爬。

“砰——”

她撞上一個溫熱的胸膛時，整個人都懵了。畫筒從懷里滑出去，在濕漉漉的人行道上滾了半圈，金屬接口磕在路沿上，發(fā)出清脆的響聲。林小滿的心跳瞬間提到了嗓子眼，顧不上擦臉上的雨水，慌忙蹲下去撿畫筒。

“小心?！?/p>

一道低啞的男聲在頭頂響起，帶著被雨水過濾過的溫潤質感。林小滿抬頭時，正好看見對方彎腰的動作，深色的傘向她這邊傾斜了大半，傘骨邊緣的水珠順著弧度滾落，在他肩膀洇出一小塊深色的濕痕。

他穿著簡單的白襯衫，袖口卷到小臂，露出的手腕骨節(jié)分明。雨水打濕了他額前的碎發(fā)，幾縷黑發(fā)貼在光潔的額頭上，卻絲毫不顯狼狽。林小滿這才發(fā)現(xiàn)，自己剛才撞得有多狠——對方手里的文件夾散落一地，幾張打印紙正被雨水慢慢浸透。

“對不起！對不起！”她手忙腳亂地去撿文件，手指觸到紙張時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手在抖，“我太急了，沒看路……”

“沒事。”男人已經(jīng)撿起了大部分文件，他把文件夾豎起來擋住雨水，另一只手撿起最后一張飄到她腳邊的紙，“畫筒沒壞吧？”

林小滿這才想起懷里的寶貝，趕緊把畫筒抱在懷里檢查。金屬接口有點變形，但幸好沒有裂開，里面的畫稿應該沒受潮。她松了口氣，抬頭想再次道歉，卻對上一雙含笑的眼睛。

男人的眼睛很亮，像被雨水洗過的黑曜石，笑意從眼底漫出來，連帶著嘴角都彎出淺淺的弧度。他把那張撿起來的紙遞給她，林小滿這才看清，紙上印著幾幅建筑素描，線條干凈利落，正是她剛才去畫廊送展的作品。

“你是……”

“送展的畫？”他指了指她懷里的畫筒，傘沿又往她這邊挪了挪，“我剛才在畫廊門口等朋友，好像見過你進去?！?/p>

林小滿的臉頰突然有點發(fā)燙。她想起半小時前在畫廊門口徘徊的身影，當時只顧著緊張畫稿能不能通過初選，根本沒注意周圍的人。雨水順著帽檐滴下來，落在她鼻尖上，涼絲絲的。

“嗯，第一次投稿，怕趕不上截止時間?！彼÷暯忉?，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畫筒上的水漬。

男人把文件夾抱在懷里，騰出一只手來，掌心朝上：“沈硯?！?/p>

林小滿愣了愣，才反應過來是要握手。她慌忙在牛仔褲上蹭了蹭濕冷的手心，輕輕握了上去。他的手掌很暖，和這雨天的涼意形成鮮明對比，指尖觸碰到的地方像有微弱的電流竄過。

“林小滿?！彼龍笊厦謺r，聲音細若蚊蚋。

沈硯的指尖在她手背上輕輕碰了一下，很快就松開了。他指了指咖啡店的方向：“要去避雨嗎？我請你喝杯熱咖啡，就當……賠禮？”

林小滿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咖啡店的玻璃窗，暖黃的燈光透過雨霧暈開一片溫柔的光暈。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濕漉漉的帆布鞋，又看了看對方襯衫上那片被她撞出來的濕痕，突然覺得這突如其來的雨天，好像也沒那么糟糕。

雨還在下，但街角的風似乎柔和了許多。沈硯重新?lián)魏脗悖匀坏卣镜剿韨?，傘下的空間剛好容下兩個人。林小滿抱著畫筒往前走時，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氣，混著雨水的清新，悄悄鉆進了心里。

后來她才知道，那天沈硯等的朋友，正是畫廊的策展人。而她那幅被雨水驚了驚的畫稿，最終掛在了展廳最顯眼的位置，旁邊的介紹卡上，永遠留著那個雨天的溫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