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正文內(nèi)容]
祖母的手還溫著。
我蹲在她身邊,指尖摸到那半片玉佩的邊緣。青竹掰開她緊握的手時,那東西落在地上,發(fā)出很輕的一聲響。月光從破窗漏進來,照在那玉上,泛著幽幽的光。
“娘娘……”青竹的聲音有些發(fā)抖,“快走吧,太后的人馬上就要來了?!?/p>
我沒動。
風卷著枯葉從門外吹進來,打在我腳邊。我伸手去撿那半塊玉,觸手冰涼。這和我貼身帶著的那塊一模一樣,連紋路都分毫不差。拼在一起,嚴絲合縫。
“不對。”我低聲說,“這不是祖母的東西。”
青竹愣了一下:“什么意思?”
我盯著掌心的玉佩,腦海里突然閃過一個念頭。祖母剛才臨死前問我的話——“那你可知道,你娘是怎么死的?”她說這話的時候,眼神很奇怪,像是藏著什么驚天的秘密。
我猛地站起身,繞到床邊。
“幫我看著門口。”我對青竹說,“有人來就提醒我。”
她猶豫了一下,還是點了點頭,拔出短刀守在門口。
我掀開被褥,手指沿著床板摸索。果然,在最角落處摸到一塊松動的木板。輕輕一撬,底下藏著個暗格。
里面是一封信。
紙已經(jīng)泛黃,邊角有些破損。我小心翼翼地展開,借著月光一看,字跡熟悉得讓我心頭一顫。
是祖母的筆跡。
“若你看到這封信,說明我已不在人世。請記住,你娘之死并非意外,而是……”后面幾個字被人用利器劃去,只剩幾道深深的痕跡。
我咬住下唇,繼續(xù)往下看。
“玉佩合璧,可證清白。切記,勿信……”
“娘娘!”青竹突然低聲喝了一聲。
我迅速把信塞進衣襟,轉(zhuǎn)身看見門外火光晃動,腳步聲雜亂。太后的人已經(jīng)搜到這邊了。
“走。”我低聲說,“從后門出去?!?/p>
青竹點頭,扶著我往后院方向撤。
穿過偏殿,繞過回廊,來到后院一處破舊廂房附近。我回頭看了一眼,遠處火光閃爍,有人在喊話。
“搜!一定要找到證據(jù)!”
我握緊拳頭,眼中燃起怒火。
“既然他們想玩,那就陪他們玩到底。”
我轉(zhuǎn)頭看向老廂房的方向——那是祖母被軟禁的地方。
風吹過,窗紙嘩啦作響。
我低聲自語:“祖母……你到底知道些什么?”
就在這時,身后傳來輕微的腳步聲。
我回頭一看,是趙大人。
他神色復雜地看著我:“娘娘,屬下……”
我打斷他:“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事?”
他沉默片刻,低聲道:“因為我相信娘娘能翻案。”
我盯著他,許久才點頭:“謝謝你?!?/p>
他深深看了我一眼,轉(zhuǎn)身離去。
我站在原地,望著漆黑的夜色,心中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堅定。
這一局,我不會輸。
我站在老廂房外,聽著屋里傳來的咳嗽聲。
那聲音像是從骨頭縫里擠出來的,一聲比一聲急。
青竹握著刀柄的手沁出冷汗:“娘娘,咱們得快走?!?/p>
我沒動。
風卷著枯葉掃過門檻,打在腳邊發(fā)出沙沙的響。
這聲音讓我想起小時候躲在祖母懷里聽雨的日子。那時她總說我生錯了時辰,不該落在沈家最風光的時候。
屋里忽然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響。
我和青竹對視一眼,正要沖進去,門卻吱呀一聲開了條縫。
一道黑影從里面閃出來,速度快得像根針扎進夜色里。
“追!”我低聲喝道。
那人影往冷宮后墻奔去。
青竹拔腿要追,卻被我拽住手腕。
“別追了?!蔽叶⒅堑老У谋秤?,“他不是來殺人的?!?/p>
青竹愣?。骸澳撬恰?/p>
話沒說完,屋里又傳來一聲重物倒地的悶響。
我們沖進屋子時,祖母正倒在地上,手里攥著半截斷簪。
她看見我進來,嘴角扯出個古怪的笑。
“清棠,”她的聲音沙啞得不像人聲,“你終于來了?!?/p>
我蹲下身扶她,摸到袖子里藏著的玉佩。那玉佩冰涼,和我貼身帶著的那枚溫度一模一樣。
“剛才那人是誰?”我問。
祖母沒回答,反而抬起渾濁的眼睛看著我:“你爹臨死前,是不是說過什么?”
我想起那個血雨腥風的夜晚。父親被人抬回府時,胸口插著一支羽箭。他抓住我的手說的最后一句話是“活下去”。
“他說活下去。”我說。
祖母的臉突然扭曲成一團:“就這些?”
我點頭。
她突然劇烈咳嗽起來,手指摳住我的手腕,指甲幾乎陷進肉里:“那你可知道,你娘是怎么死的?”
青竹突然按住刀柄:“娘娘……”
我甩開她的手:“你說?!?/p>
祖母的瞳孔放大,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東西:“那晚我聽見她說……”
話音未落,窗外突然閃過一道寒光。
我猛地轉(zhuǎn)身,卻只看到飄動的窗紙。
等再回頭時,祖母已經(jīng)歪倒在墻角,嘴角還掛著未說完的話。
青竹蹲下去探她的鼻息:“娘娘,她走了。”
我不信。
伸手去探她的脈搏,指尖觸到的卻是徹骨的冰冷。
“不可能。”我喃喃道,“她剛才還好好的?!?/p>
青竹突然抓住我的手臂:“娘娘你看!”
她指著祖母緊握的右手。
掰開來看,掌心里躺著半片玉佩,和我身上帶的那半塊嚴絲合縫。
遠處傳來腳步聲,越來越近。
我咬牙把玉佩塞進懷里,站起身時,冷風吹得我睜不開眼。
那腳步聲像催命符似的,一下下敲在心上。
“走?!蔽艺f。
青竹還想說什么,被我拽著往后院跑。
穿過那片荒草叢生的小徑,能看見冷宮后墻有個破洞。那是我之前踩點時發(fā)現(xiàn)的逃生路。
眼看就要鉆出去,身后突然傳來一聲喊:“抓住他們!”
我回頭看了一眼,火光映照下,林如意站在偏殿門口,手里舉著一封信。
“沈清棠!”她的聲音尖利刺耳,“你以為藏得好就不會被發(fā)現(xiàn)嗎?”
我認出那封信的樣式。正是剛才藏進暗格的那份兵部尚書手諭。
青竹急了:“娘娘快走!”
我卻站在原地沒動。
林如意舉著信的樣子太奇怪了,像是在演戲給人看。
果然,下一秒遠處傳來馬蹄聲。
一隊黑衣人從暗巷里沖出來,直奔冷宮大門而去。
林如意的臉色變了。
她慌亂地看向我這邊,卻又不敢過來。
我突然明白她在怕什么。
那些黑衣人不是太后的人,而是蕭景行的人。
“走。”我拉起青竹鉆進破洞,“現(xiàn)在該輪到我們收網(wǎng)了。”
洞外傳來林如意的尖叫,混著兵器相撞的聲音。
我頭也不回地往前走,心里卻清楚得很——這場棋局,才剛剛開始。
我們一路穿過后山小路,躲進了定國公府在城外的秘密據(jù)點。
青竹關(guān)上門,喘著氣:“娘娘,我們現(xiàn)在怎么辦?”
我把祖母留下的半塊玉佩放在桌上,手指輕輕撫過那道拼接線。
“先看看這封信?!蔽覐囊陆罄锾统瞿菑埛狐S的紙條。
青竹湊過來,我們一起仔細閱讀。
“……如意身世……非同尋常……勿輕舉妄動……”
我念著這幾個字,眉頭越皺越緊。
“如意?”青竹疑惑地問,“說的是林如意?”
我點點頭,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。
“林如意……不是普通宮女?!蔽业吐曊f,“她是……”
話還沒說完,外面突然傳來敲門聲。
“娘娘,是我。”趙大人的聲音。
我示意青竹開門。
趙大人走進來,臉色凝重:“娘娘,屬下查到了一件事?!?/p>
“說。”
“林如意,”他頓了頓,“她不是林家的女兒。”
我心頭一震。
“她是……誰的女兒?”
趙大人深吸一口氣:“她是蕭景行的親妹妹。”
屋內(nèi)一片死寂。
青竹瞪大了眼睛,我則緩緩坐回椅子上,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玉佩。
原來如此。
難怪祖母臨終前會問出那樣的問題。
難怪林如意總是在關(guān)鍵時刻幫我們。
難怪蕭景行對她那么執(zhí)著……
因為她是他唯一的親人。
“所以……”我慢慢開口,“太后早就知道這件事?”
趙大人點頭:“屬下懷疑,她一直在利用林如意牽制皇上?!?/p>
我冷笑一聲:“可笑。她以為自己在布局,殊不知早已是局中人。”
青竹突然開口:“娘娘,那我們現(xiàn)在該怎么辦?”
我站起身,走到窗邊。
月光灑在院子里,銀白如雪。
“既然知道了真相,那就該讓他們也明白——”
我轉(zhuǎn)過身,眼中寒光乍現(xiàn):
“這一局,從來就不是他們在掌控?!?/p>
[未完待續(xù)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