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正文內(nèi)容]
雪還沒停。
我提著檀木盒,踩在冷宮門前的青磚上,靴底陷進積雪里,發(fā)出咯吱一聲響。青竹已經(jīng)點起燈籠,在前頭照路。趙大人的人馬分散兩側(cè),隱在宮墻暗影里,隨時準(zhǔn)備應(yīng)對可能出現(xiàn)的攔截。
“娘娘,再往前就是宮門了?!鼻嘀竦吐曁嵝?,聲音壓得極低。
我點點頭,手指摩挲著盒蓋上的雕花紋路。檀木還帶著體溫,卻掩不住掌心的涼意。那半塊玉佩就藏在我胸口,貼著心口,硌得生疼。
“走吧。”
我們沿著宮墻外的小徑前行,腳下的雪越積越厚。風(fēng)從宮墻高處灌下來,卷著細碎的雪粒,撲在臉上像針扎似的。燈籠的光圈在夜色中搖晃,映出前方一片模糊的輪廓。
我忽然想起成婚那日。
也是這樣的天,雪下得不大,卻冷得刺骨。蕭景行站在床邊,沒掀我的蓋頭。他坐在那兒,一夜未眠,等的是林如意來掀這紅綢。
如今想來,那一夜我就該轉(zhuǎn)身離開。
可那時我還年輕,以為愛一個人,就該等,就該忍。哪怕他眼里沒有我,哪怕他心里另有所屬,我都愿意守著他。
直到祖母病重,我才明白,一個女人若連自己都丟了,再怎么努力去愛別人,也不過是場笑話。
我攥緊手中的檀木盒,盒子里裝著祖母的遺物——那支碧玉簪、一封未寫完的信、還有她臨終前緊緊握著的半塊玉佩。
我想起她最后看我的眼神,那里面有愧疚,有疼惜,也有不舍。她說不出話來,只用枯瘦的手指在我掌心劃下一道痕,像是要告訴我什么。
可我沒讀懂。
直到今天,我才明白,她不是要我替她報仇,而是要我活得像個真正的人,而不是別人的棋子。
我低頭看了眼腳邊的雪,忽然停下腳步。
“娘娘?”青竹疑惑地回頭。
我輕輕從胸口取出那半塊玉佩,指尖一松,讓它落在雪地上,轉(zhuǎn)眼就被覆蓋。
“走吧。”我說。
青竹沒再多問,只是默默點頭,繼續(xù)帶路。
前方傳來輕微的腳步聲,趙大人快步走近:“娘娘,宮門已開,但太后的人還在附近巡查。咱們得盡快穿過長街,到定國公府接應(yīng)的馬車那邊?!?/p>
我嗯了一聲,邁步向前。
宮門大開,厚重的木門吱呀作響。寒風(fēng)從宮外卷進來,吹熄了兩盞燈籠?;鸸馓鴦訋紫拢瑥氐紫?。
我走出宮門,回頭看了一眼。
宮墻高聳,燈火漸遠,熟悉的宮殿輪廓被夜色吞沒。我知道,從這一刻起,我再也不是那個為愛低頭的沈清棠。
我不是不愛他,只是不愿再被辜負。
我閉了閉眼,深吸一口氣,轉(zhuǎn)身邁步向前。
馬車已經(jīng)等候在長街盡頭。
趙大人護送我登上馬車,青竹跟著上來,簾子一放,車廂內(nèi)頓時安靜下來。
“娘娘,老夫人已經(jīng)在府里等著?!鼻嘀褫p聲道。
我靠在車壁上,閉上眼。掌心還殘留著玉佩的冰涼觸感,仿佛它從未離開過。
“我知道?!蔽艺f,“祖母從不曾讓我失望?!?/p>
車輪碾過積雪,發(fā)出咯吱咯吱的聲響。天邊泛起微白,第一縷晨光灑在車簾上,暖洋洋的。
我終于不是“皇后”,也不再是“他的解語花”。
我只是沈清棠,定國公府的嫡女,我自己人生的主人。
與此同時,太極殿前。
蕭景行仍站在原地,手中金樽捏得死緊。雪落在殿前石階上,積起薄薄一層。鐘鼓未響,朝臣未至,整個太極殿靜得出奇。
他望著宮門方向,眼神空洞。
她真的走了。
他曾以為她會回頭,至少,會在宮門前停留片刻。
可她沒有。
他低頭看著自己掌心的碎玉,嘴角扯出一抹苦笑。
“沈清棠……”他喃喃道,“你終究不肯等我。”
遠處傳來鐘聲,新帝登基的大典被迫中斷。禮部尚書癱坐在地,滿面驚惶。
蕭景行沒有動,也沒有說話。
他知道,她不會再回來。
而他,也再也抓不住她了。
[本章完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