見者己亡

消毒水的氣味刺入鼻腔，俞曉陽緩緩睜開眼睛，刺目的白光讓他立即閉上了眼。他感到喉嚨像被火燒過一樣疼痛，全身無力。

"醒了！醫(yī)生，他醒了！"一個女聲驚喜地喊道。

俞曉陽再次嘗試睜眼，這次他成功了。一位護(hù)士正俯身檢查他的瞳孔，旁邊站著穿白大褂的醫(yī)生。

"俞同學(xué)，你知道自己在哪嗎？"醫(yī)生問道。

"醫(yī)...院..."俞曉陽的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見。

"沒錯。你昏迷了三天。"醫(yī)生在病歷上記錄著什么，"我們在你血液里發(fā)現(xiàn)了一種不明毒素，像是某種植物堿類物質(zhì)，但具體成分還在分析。"

俞曉陽突然想起那面銅鏡，掙扎著要起身："鏡子...銅鏡..."

護(hù)士按住他的肩膀："別激動，你的東西都在學(xué)校保管。你現(xiàn)在需要休息。"

醫(yī)生補(bǔ)充道："你的室友陳昊的事我們很遺憾，但你自己也差點(diǎn)...說實(shí)話，你能活下來是個奇跡。"

俞曉陽渾身一顫："陳昊...死了？"

醫(yī)生和護(hù)士交換了一個眼神。"三天前就去世了，腦出血搶救無效。"醫(yī)生嘆了口氣，"你被發(fā)現(xiàn)昏迷在宿舍里，身邊放著那面鏡子，校方已經(jīng)通知了你父母。"

等醫(yī)護(hù)人員離開后，俞曉陽盯著天花板，陳昊臨終前說的"鏡子"二字在他腦海中回蕩。他抬起手，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指甲呈現(xiàn)出詭異的青灰色，像是中毒的癥狀。

"是那面鏡子..."他喃喃自語，"它在殺死我。"

三天后，俞曉陽勉強(qiáng)獲準(zhǔn)出院。他第一時間回到宿舍，推開門時，一股霉味撲面而來。陳昊的床鋪已經(jīng)被收拾干凈，只剩下空蕩蕩的床板。

他的書桌上放著一個紙箱，里面裝著住院期間校方替他保管的物品。銅鏡被包在一塊藍(lán)布中，俞曉陽甚至不敢觸碰，只是隔著布料感受它的輪廓。

"得找沈教授..."他想起民俗學(xué)教授的話，抓起背包沖出門去。

沈青山的辦公室門緊閉，門上貼著一張手寫紙條："因病請假，歸期未定。"俞曉陽試著敲門，無人應(yīng)答。透過門縫，他看到辦公室內(nèi)一片漆黑。

"沈教授什么時候請的假？"俞曉陽攔住路過的系秘書問道。

"前天吧，"系秘書推了推眼鏡，"挺突然的，他打電話來說身體不適，讓我們?nèi)∠械恼n。"

俞曉陽心頭一緊："他有說是什么病嗎？"

"沒有。不過..."系秘書壓低聲音，"昨天有人看見救護(hù)車停在他家樓下，可能是住院了。"

離開系辦公室，俞曉陽站在走廊上，感到一陣眩暈。他扶著墻慢慢蹲下，從口袋里摸出手機(jī)，撥通了沈教授家的電話。響了很久，終于被接起。

"喂...?"一個虛弱的聲音傳來。

"沈教授！我是俞曉陽，您還好嗎？"

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，然后是劇烈的咳嗽聲。"曉陽...你...還活著..."沈教授的聲音斷斷續(xù)續(xù)，"那面鏡子...你...還留著嗎？"

"在我宿舍。教授，到底怎么回事？您生病是因?yàn)?.."

"聽我說..."沈教授突然急促起來，"我書房...左邊書架最下層...有個紅木盒子...里面有關(guān)于那鏡子的資料...鑰匙在...在..."

一陣雜音后，電話突然掛斷了。俞曉陽再打過去，已是忙音。

沈教授家在學(xué)校附近的教職工小區(qū)，俞曉陽曾去過幾次。他顧不上多想，立即打車前往。

沈教授家的門鎖著，窗簾緊閉。俞曉陽按了半天門鈴無人應(yīng)答，正猶豫時，發(fā)現(xiàn)門墊下露出一截金屬——是把備用鑰匙。

推開門，屋內(nèi)彌漫著濃重的藥味和一種說不清的腐朽氣息。俞曉陽摸索著打開燈，眼前的景象讓他倒吸一口冷氣——客廳墻上掛著的幾面鏡子全部被黑布遮蓋，茶幾上散落著各種符紙和干枯的草藥。

"沈教授？"他輕聲呼喚，沒有回應(yīng)。

按照電話里的指示，俞曉陽找到了書房。紅木盒子就在指定位置，但沒有鑰匙。他想起電話中斷前沈教授未說完的話，開始在書房尋找可能的藏鑰處。

最終，他在一本《中國民間禁忌大全》的書脊夾層里找到了一把小巧的黃銅鑰匙。

紅木盒子打開后，里面是一本殘破的手抄本，紙張泛黃脆弱。俞曉陽小心地翻開，扉頁上用毛筆寫著《鏡靈輯錄》三個字，落款是"周氏家藏"。

"周氏..."俞曉陽想起沈教授提過的周姓大戶。他快速瀏覽內(nèi)容，很快找到了相關(guān)記載：

"...攝魂鏡者，以百年銅精鑄之，施以厭勝之術(shù)，可困生魂于其中。鏡成，需噬七魂方得圓滿..."

俞曉陽的手開始發(fā)抖。他繼續(xù)往下讀：

"...光緒十七年，周府有女名明月，許配李姓惡霸。明月不從，于大婚前夕持此鏡自戕，血染鏡面，怨氣凝結(jié)。自此，凡得此鏡者，七日之內(nèi)必遭橫死，魂魄為鏡所噬..."

文字旁邊還畫著一幅簡圖，正是他那面銅鏡的樣式，連背面的"見己者亡"四字都一模一樣。

俞曉陽翻到下一頁，發(fā)現(xiàn)記載了更多細(xì)節(jié)：

"...周明月死后，周府上下二十八口，旬日內(nèi)相繼暴斃，死狀可怖，皆面帶笑容。官府查無果，遂以瘟疫上報(bào)。然有傳言，每至明月忌日，周府舊址可聞女子啼哭，見銅鏡懸于梁上..."

最讓俞曉陽恐懼的是手抄本末尾附的名單——五個名字，每個后面都標(biāo)注了死亡日期和方式。最后一個名字赫然是"陳昊"，后面寫著"丁酉年九月十七，腦血暴卒"。

而在陳昊名字上方第四個名字，竟是"沈青山"，但死亡日期一欄空白。

"沈教授也在名單上..."俞曉陽感到一陣天旋地轉(zhuǎn)。他數(shù)了數(shù)，名單上有五個名字，加上他自己，正好六人。按照古籍所說，鏡子需要"噬七魂"...

突然，書房外傳來"咚"的一聲悶響。俞曉陽警覺地抬頭，慢慢走到門口。走廊漆黑一片，盡頭的臥室門不知何時開了一條縫。

"沈教授？是您嗎？"他試探著問。

沒有回答，只有一陣輕微的摩擦聲，像是有人在拖著腳步移動。

俞曉陽鼓起勇氣向臥室走去。門縫中滲出淡淡的腥臭味，他的手剛碰到門把手，門突然自動打開了——

沈教授仰面躺在床上，雙眼圓睜，嘴角掛著詭異的微笑。他的皮膚呈現(xiàn)出不自然的青灰色，指甲發(fā)黑，和俞曉陽在醫(yī)院醒來時的癥狀一模一樣。

最恐怖的是，沈教授的右手緊緊攥著一面破碎的銅鏡，鏡片深深刺入掌心，鮮血已經(jīng)凝固。

俞曉陽踉蹌后退，撞翻了身后的花瓶。就在這時，他看見沈教授的頭突然轉(zhuǎn)向他，嘴唇蠕動：

"快...走..."

俞曉陽幾乎魂飛魄散，轉(zhuǎn)身就跑。他抓起紅木盒子里的古籍沖出門外，一路狂奔下樓，直到跑出小區(qū)才停下喘氣。

回到宿舍已是傍晚，俞曉陽鎖好門窗，拉上所有窗簾，才敢打開那本《鏡靈輯錄》繼續(xù)研究。在最后幾頁，他發(fā)現(xiàn)了一段潦草的筆記，墨跡還很新，顯然是沈教授后來添加的：

"攝魂鏡現(xiàn)世，已奪四命。今查得破解之法：須于第七日子時，持鏡至亡者殞命處，誦《往生咒》四十九遍，并以處子血點(diǎn)鏡面，可破其法。然施術(shù)者必承其怨，慎之！"

俞曉陽計(jì)算日期，從他在古玩市場買到鏡子的那天算起，今天已經(jīng)是第五天。后天就是第七日——他的最后期限。

他翻遍古籍，想找到更多線索，卻在夾頁中發(fā)現(xiàn)了一張老照片。照片上是幾個民國時期打扮的人站在一座古宅前，其中一人手中拿著的正是這面銅鏡。照片背面寫著"民國二十三年，周府舊址，第五位持鏡者王世安"。

"第五位..."俞曉陽想起名單上的五個名字，加上他自己，正好是第六位。還差一個，鏡子就會"圓滿"。

他決定冒險一試。夜深人靜時，俞曉陽將那面銅鏡取出，放在書桌上，周圍撒了一圈鹽——民間傳說鹽可以辟邪。

"周明月，"他對著鏡子說，"我知道你能聽見。我不想成為你的敵人。"

鏡面起初毫無變化，漸漸地，一層霧氣浮現(xiàn)，隨后凝結(jié)成水珠滑落，仿佛鏡子在"出汗"。俞曉陽壯著膽子湊近，看見鏡中自己的倒影逐漸扭曲，最后變成了一張女子的臉——蒼白如紙，雙眼血紅。

"為...什...么...打...擾...我..."鏡中的女子開口了，聲音像是從很遠(yuǎn)的地方傳來，每個字都拖著長音。

俞曉陽強(qiáng)忍恐懼："周小姐，我不是有意冒犯。我想幫你解脫。"

鏡中女子突然激動起來，面容扭曲："解...脫...? 你...們...都...這...么...說..."她的聲音突然變得清晰，"每...個...持...鏡...人...最...后...都...想...活...命..."

"不，我真的想幫你。"俞曉陽拿出那張老照片，"你看，這些人都是被你...被鏡子害死的對嗎？我不想成為下一個，但我更不想你永遠(yuǎn)被困在鏡子里。"

鏡中女子突然安靜下來，血紅的眼睛盯著照片，然后流下了黑色的淚水。"不...是...我..."她艱難地說，"是...他...逼...我..."

"誰逼你？"俞曉陽追問。

鏡面突然劇烈震動，女子的臉痛苦地扭曲："不...能...說...他...來...了..."

鏡子猛地從桌上立起，鏡面朝俞曉陽壓來。他下意識后退，卻看見鏡中伸出一只蒼白的手，指尖幾乎觸到他的臉——

"救...我..."女子最后的聲音傳來，然后鏡子"咣當(dāng)"一聲倒回桌面，恢復(fù)了普通鏡子的模樣。

俞曉陽渾身被冷汗浸透，但這次交流讓他確信了兩件事：第一，周明月并非自愿害人；第二，幕后還有更可怕的存在。

他翻開古籍，找到沈教授記載的破解之法，決定冒險一試。明天，他將前往周府舊址——根據(jù)他的查詢，那里現(xiàn)在是城郊的一處廢棄茶園。

但首先，他需要準(zhǔn)備《往生咒》和...處子血。俞曉陽苦笑，前者還好辦，后者對他來說倒不成問題。

窗外，不知何時下起了雨。雨滴敲打玻璃的聲音中，俞曉陽隱約聽見一個女人在哭泣。他不敢回頭確認(rèn)聲音是來自窗外，還是來自桌上那面靜靜躺著的銅鏡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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