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去之后林溪開始認真學習，因為她也有了她心里的那道光

晚自習的鈴聲響過第三遍，林溪才把最后一道數(shù)學題的步驟謄抄到筆記本上。窗外的月光漫進來，在草稿紙上投下淡淡的影子，她揉了揉發(fā)酸的眼睛，看著那道被紅筆圈住的“正確”，終于松了口氣。

這是她堅持的第三周。自從那天接過江亦舟的筆記本，她像突然被按了啟動鍵——每天放學后留在教室刷題，晚自習結(jié)束后借著路燈再看半小時書，連周末去圖書館的時間都比以前多了兩倍。數(shù)學卷子上的分數(shù)像爬樓梯似的慢慢漲，從62到71，再到昨天小測的83，每一分都浸著筆尖磨出的繭子。

她甚至偷偷在筆記本最后一頁畫了個小小的箭頭，箭頭頂端寫著“江亦舟”，底端是自己的名字，兩個名字之間的距離，正被她一點點涂得越來越近。

收拾書包時，手機突然震了一下，是媽媽發(fā)來的消息：“今晚別等我，在醫(yī)院陪你爸?！?/p>

林溪的心猛地沉了下去。

爸爸的工廠上個月開始裁員，他是車間主任，總說“自己穩(wěn)得住”，可這兩周回家，他眼底的紅血絲一天比一天重，飯桌上的沉默也越來越長。媽媽最近總在夜里嘆氣，有時會悄悄翻出存折，指尖在數(shù)字上反復摩挲。

她攥著手機，指尖泛白。想問問爸爸怎么了，又怕聽到不好的答案，最后只回了句“媽你也注意身體”，就把手機塞進了書包。

走出校門時，晚風帶著涼意，吹得她打了個哆嗦。路燈下的樹影搖搖晃晃，像極了爸爸最近佝僂的背。

第二天早讀課，林溪的眼皮一直在打架。她強撐著翻開英語書，單詞卻像活過來似的在眼前打轉(zhuǎn)。同桌碰了碰她的胳膊：“你臉色好差，昨晚沒睡好？”

她搖搖頭，正想說話，教室后門突然傳來班主任的聲音：“林溪，你出來一下?！?/p>

走廊里，媽媽站在班主任辦公室門口，眼睛紅腫得像核桃，看見她就紅了眼圈：“小溪，跟媽媽去醫(yī)院，你爸……他昨晚突發(fā)心梗，現(xiàn)在還在搶救。”

“嗡”的一聲，林溪覺得整個世界都在轉(zhuǎn)。她手里的英語書“啪”地掉在地上，單詞頁散開來，像一地碎掉的星星。

“工廠那邊……他被裁了，為了找新工作跑了好幾晚，昨天晚上跟人喝酒談事，喝著喝著就倒了……”媽媽的聲音哽咽著，“醫(yī)藥費還差一大截，我剛才去跟你老師請假，順便……順便問問能不能申請助學金?！?/p>

林溪站在原地，腳像被釘住了。她想起爸爸昨天早上出門時，還笑著揉她的頭發(fā)：“爸今天去見個老板，成了就給你買最新的習題冊?！毕肫饗寢尣仄鸬哪菑埓呖顔?，想起存折上那個越來越小的數(shù)字。

原來那些她以為“還穩(wěn)得住”的日子，早就被蛀空了。

去醫(yī)院的路上，公交車搖搖晃晃，林溪靠著窗戶，看著窗外倒退的街景，突然覺得很累。她想起自己熬夜做的習題，想起筆記本上那個慢慢靠近的箭頭，突然覺得那些努力像個笑話。

江亦舟的世界是明亮的，有優(yōu)異的成績，有父母規(guī)劃好的坦途，而她的世界，好像突然被拉進了一片深不見底的陰影里。

她甚至不敢想象，如果爸爸真的出了什么事，她還能不能坐在教室里，還能不能奢望著“追上”誰。

到了醫(yī)院，搶救室的燈還亮著。林溪坐在走廊的長椅上，看著媽媽跟護士低聲交談，看著繳費單上那串刺眼的數(shù)字，慢慢蜷起了手指。書包里的筆記本硌著后背，里面的字跡和那個小箭頭，此刻都顯得格外遙遠。

她掏出手機，點開那個存了很久卻從沒發(fā)過消息的號碼，輸入框里打了又刪，最后只留下一片空白。

原來有些距離，不是靠努力就能縮短的。就像此刻，她和江亦舟之間，隔著的不只是分數(shù)，還有突然崩塌的生活，和沉甸甸的、喘不過氣的現(xiàn)實。

走廊的燈光慘白，映著林溪蒼白的臉。她低下頭，把臉埋進膝蓋里，第一次覺得，那個想要追上他的夢，好像碎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