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水順著我的沖鋒衣帽檐滴落,在腳邊積成一個小水洼。秦嶺深處的雨比杭州要冷得多,每一滴都像冰針般刺入皮膚。我們已經(jīng)在密林中跋涉了兩天,按照地圖指引,那個標記著青銅門的位置應該就在附近。
"這鬼天氣!"胖子一腳踩進泥坑,濺起的泥水沾滿了他的褲腿,"我說小哥,你確定那破地圖沒標錯?再走下去,胖爺我就要變成秦嶺野人了!"
張起靈沒有回答,他的目光始終盯著前方,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滑落,卻似乎感覺不到寒冷。自從離開那座古墓后,他就變得更加沉默,偶爾會盯著那把青銅鑰匙出神,眼神復雜得讓我讀不懂。
"應該快到了。"我擦了擦GPS上的雨水,屏幕上閃爍的光點顯示我們離目標不足一公里,"前面好像有個村落。"
張起靈突然停下腳步,抬手示意我們安靜。我立刻繃緊神經(jīng),手不自覺摸向腰間的匕首。雨聲中,隱約傳來鈴鐺的清脆聲響。
"有人。"張起靈低聲道,身體微微前傾,像一只蓄勢待發(fā)的獵豹。
樹叢分開,一個穿著蓑衣的老者出現(xiàn)在我們面前。他手持一根雕有奇異符文的木杖,脖子上掛著一串青銅鈴鐺,雨水順著他的白胡子滴落。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——一只正常,另一只卻呈現(xiàn)出詭異的青銅色。
"來了。"老者開口,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,"守門人回來了。"
我心頭一震,看向張起靈,發(fā)現(xiàn)他的表情變得異常復雜。胖子湊到我耳邊:"這老頭認識小哥?"
沒等我回答,老者已經(jīng)轉(zhuǎn)身:"跟我來,他們在等你們。"
"等等,老人家,"我急忙上前,"您認識我們?"
老者頭也不回:"吳家的孩子,王家的胖子,還有..."他頓了頓,"張家的守門人。跟我來,雨大了。"
我們面面相覷,但好奇心最終戰(zhàn)勝了警惕。跟著老者穿過最后一片密林,眼前豁然開朗——一個依山而建的古樸村落出現(xiàn)在雨幕中,幾十間青瓦木屋錯落有致地分布在山坡上,村中央是一個圓形廣場,立著一根刻滿符文的石柱。
更令人驚訝的是,隨著我們的出現(xiàn),村中陸續(xù)走出許多村民,他們站在屋檐下或窗前,目光齊刷刷地投向我們——更準確地說,是投向張起靈。他們的表情各異,有敬畏,有恐懼,還有...期待?
"這他媽是什么情況?"胖子小聲嘀咕,"小哥是這里的村長?"
張起靈的臉色越來越凝重,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青銅鑰匙,指節(jié)因用力而發(fā)白。
老者帶我們來到村中最大的一間木屋前,推開門:"進來吧,衣服干了再說話。"
屋內(nèi)溫暖干燥,中央的火塘里燃燒著某種帶有清香的木材。我們脫下濕透的外套,圍著火塘坐下。老者從柜子里拿出幾個陶碗,倒上熱氣騰騰的茶。
"喝了,驅(qū)寒。"他簡短地說。
我接過碗,茶湯呈現(xiàn)出琥珀色,散發(fā)著淡淡的藥香。胖子猶豫地看著碗里漂浮的未知草藥:"那個...老前輩,這沒毒吧?"
老者那只青銅色的眼睛轉(zhuǎn)向胖子,胖子立刻一哆嗦,仰頭把茶灌了下去。
"我是這個村的長老,姓陳。"老者坐下,木杖橫放在膝上,"我們一族世代守護青銅門,已經(jīng)三千年了。"
"青銅門?"我握緊了茶碗,"就是地圖上標記的那個?"
陳長老點點頭:"門后是'終極',能實現(xiàn)人類最深欲望的存在。"他的目光轉(zhuǎn)向張起靈,"上一次門開是在二十年前,你父親走進去,再沒出來。"
張起靈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瞬,眼中閃過一絲我從未見過的情緒。我驚訝地看著他——這是第一次聽到關(guān)于張起靈家人的信息。
"等等,"我打斷道,"我們是為了找我三叔來的。他叫吳三省,最近來過這里嗎?"
陳長老的嘴角扯出一個古怪的微笑:"吳先生?他當然在。他現(xiàn)在是我們的...貴客。"
這個回答讓我渾身發(fā)冷。貴客?在這樣一個詭異的村子里?三叔到底卷入了什么?
"他在哪?"我猛地站起來,茶碗翻倒,藥茶灑了一地。
陳長老不慌不忙地用木杖指了指村子最高處的一間屋子:"那里。不過我不建議你現(xiàn)在去打擾他。他在...準備。"
"準備什么?"
"迎接'終極'。"陳長老站起身,"休息吧,明天一早,一切都會揭曉。"
說完,他轉(zhuǎn)身離開,留下我們?nèi)嗣婷嫦嘤U。
"這老頭神神叨叨的,"胖子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,"我怎么覺得咱們進了賊窩?"
張起靈突然開口:"你們留在這里。"
"你要去哪?"我抓住他的手臂。
"探路。"他輕輕掙脫,"鎖好門,別讓任何人進來。"
沒等我再說什么,張起靈已經(jīng)無聲地滑出門外,消失在雨幕中。我和胖子對視一眼,同時嘆了口氣。
"得,又玩神秘。"胖子翻出背包里的壓縮餅干啃了起來,"我說小三爺,你覺不覺得小哥和這村子有點什么?那老頭說什么'守門人回來了',聽著就像小哥是這里出去的一樣。"
我搖搖頭,思緒混亂:"我不知道。但三叔在這里...這說不通。他為什么要來找青銅門?為什么不聯(lián)系我?"
胖子拍拍我的肩:"明天見到你三叔,一切就明白了?,F(xiàn)在嘛..."他打了個哈欠,"先睡一覺吧,胖爺我骨頭都要散架了。"
我們在火塘邊簡單鋪了睡袋。雨聲漸大,敲打著屋頂?shù)那嗤?,像某種古老的催眠曲。就在我迷迷糊糊即將入睡時,一聲尖銳的鈴響突然劃破夜空。
我猛地坐起,發(fā)現(xiàn)胖子已經(jīng)鼾聲如雷。鈴響來自村中央的石柱方向,在雨夜中顯得格外刺耳。我輕手輕腳地走到窗前,撥開一條縫隙向外看。
雨幕中,村民們正聚集在石柱周圍,手持火把,形成一個詭異的圓圈。他們身著黑色長袍,頭戴青銅面具,跳著某種古老的儀式舞蹈。陳長老站在石柱旁,手中搖動著那串青銅鈴鐺。
更讓我毛骨悚然的是,在圓圈中央,一個熟悉的身影靜靜站立——是張起靈!他沒有被強迫的樣子,而是平靜地注視著陳長老,似乎在聆聽什么。
就在我想看得更清楚時,一只手突然搭上我的肩膀。我差點叫出聲,回頭看到胖子睡眼惺忪的臉。
"看什么呢?"他嘟囔著湊到窗前,然后瞪大了眼睛,"我操,邪教集會?小哥怎么在那兒?"
"我不知道,"我低聲回答,"但我覺得事情比我們想的復雜得多。"
胖子正要說什么,突然我們身后的門被輕輕推開。我們迅速轉(zhuǎn)身,看到一個瘦高的身影站在門口——是三叔!
"三叔!"我沖過去,卻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停住了。有什么地方不對勁。三叔的樣子和我記憶中的一樣,但又完全不同。他的眼睛在黑暗中泛著微弱的青光,嘴角掛著一種我從未在他臉上見過的、近乎狂熱的微笑。
"小邪,你來了。"三叔的聲音比記憶中沙啞許多,"我就知道你會來。鑰匙帶了嗎?"
"帶...帶了。"我下意識摸向胸前的內(nèi)袋,青銅鑰匙就貼在那里,"三叔,這到底是怎么回事?你為什么——"
"沒時間解釋了。"三叔急切地打斷我,"明天就是門開的日子。二十年一次的機會,不能錯過。"他伸出手,"把鑰匙給我。"
我猶豫了。眼前的三叔讓我感到陌生和恐懼。胖子悄悄站到我身邊,手放在背后的匕首上。
"三叔,"我試探著問,"青銅門后到底是什么?為什么你這么急著要進去?"
三叔的表情突然變得異??駸幔?'終極'!能實現(xiàn)人類最深欲望的存在!"他的聲音因激動而顫抖,"想象一下,小邪,沒有任何遺憾,沒有任何缺失...完美的世界!"
他的眼中青光更盛,在黑暗中如同鬼火。我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。
"你不是三叔。"胖子厲聲道,"至少不是原來的三叔。你他媽到底是什么東西?"
三叔的表情瞬間冷了下來:"愚蠢。"他抬起手,袖中滑出一把青銅短刀,"既然不肯自愿交出鑰匙,那就——"
他的動作快得不可思議,刀光一閃就朝我刺來。我根本來不及反應,就在這千鈞一發(fā)之際,一道黑影從窗外飛掠而入,一腳踢開了三叔的手腕,短刀當啷一聲落地。
張起靈!
他擋在我和胖子前面,冷冷地注視著三叔:"退下。"
三叔的表情變得猙獰:"守門人...你阻止不了'終極'的降臨!門必須開!"他突然從懷中掏出另一把青銅鑰匙——與我的那把幾乎一模一樣,只是紋路略有不同,"我已經(jīng)有一把了,加上這把,沒人能阻止我!"
說完,他猛地轉(zhuǎn)身沖入雨夜中。張起靈想追,卻被從四面八方涌來的黑袍村民攔住。他們手持各種武器,青銅面具下的眼睛毫無感情。
"走!"張起靈一把拉起我和胖子,從后窗翻出。我們跌跌撞撞地跑進雨中,身后是村民們的喊叫聲。
"去哪?"我氣喘吁吁地問。
"青銅門。"張起靈簡短回答,"他要強行開門。"
我們在密林中狂奔,雨水模糊了視線,樹枝抽打在臉上生疼。不知跑了多久,前方出現(xiàn)了一道巨大的山體裂縫,裂縫前站著十幾個黑袍村民,手持火把。陳長老站在最前方,正在誦讀某種古老的咒語。
而在裂縫中央,是一扇我此生見過最震撼的景象——一扇巨大的青銅門,高約十米,表面刻滿了與鑰匙上相似的紋路,此刻正泛著微弱的青光。門中央有兩個鎖孔,形狀與我們的鑰匙完全吻合。
三叔站在門前,高舉著他的那把鑰匙,狂熱地呼喊著什么??吹轿覀兂霈F(xiàn),他大笑起來:"太晚了!門即將開啟!"
張起靈沒有廢話,直接沖向三叔。黑袍村民們試圖阻攔,但張起靈的動作快得不可思議,幾乎化作一道黑影,所過之處村民紛紛倒地。
"快阻止他!"陳長老突然朝我大喊,"如果兩把鑰匙同時插入,門就會開!后果不堪設(shè)想!"
我愣在原地,不知所措。胖子推了我一把:"去啊!那是你三叔!"
我咬牙沖上前,在張起靈與村民們纏斗時來到三叔身邊:"三叔!停下!這不對勁!你看看你自己!"
三叔轉(zhuǎn)向我,眼中的青光幾乎蓋過了瞳孔:"小邪,加入我。門后的世界能實現(xiàn)一切——你不想再見你父母嗎?"
這句話如同一記重拳擊中我的胸口。我父母早逝,是我心中永遠的痛。見我不說話,三叔的笑容擴大了:"看,你也心動了。把鑰匙給我,我們一起——"
"不!"我猛地搖頭,"那不是我父母!那只是幻覺!三叔,你被迷惑了!"
三叔的表情瞬間扭曲:"愚蠢!"他舉起鑰匙就要插入鎖孔。
就在這千鈞一發(fā)之際,張起靈突破重圍,一個飛踢將三叔踹開。鑰匙脫手飛出,被張起靈凌空接住。
"攔住他們!"陳長老高喊,村民們蜂擁而上。
張起靈將兩把鑰匙都塞進我手中:"保管好。"然后轉(zhuǎn)身面對沖來的村民,從腰間抽出了那把烏黑發(fā)亮的古刀。
接下來的場景如同夢境。張起靈一人對抗數(shù)十村民,動作行云流水,每一招都精準無比,只擊倒不殺人。他的速度、力量和反應能力遠超常人,我甚至看到他在空中改變方向的瞬間。
趁亂中,胖子拉著我躲到一塊巨石后:"現(xiàn)在怎么辦?"
我低頭看著手中的兩把鑰匙,它們不知何時開始發(fā)出共鳴般的輕微震動,紋路上的青光越來越亮。
"我不知道,"我誠實地說,"但我覺得這兩把鑰匙不能同時靠近那扇門。"
戰(zhàn)斗持續(xù)了不知多久,最終張起靈站在一堆呻吟的黑袍村民中間,氣息微亂但毫發(fā)無傷。陳長老跪在地上,木杖斷成兩截。
"結(jié)束了。"張起靈走向我們。
就在這時,三叔突然從陰影中撲出,手中握著一塊尖銳的青銅片,直刺向張起靈的后心!
"小心!"我大喊。
張起靈仿佛背后長眼,一個側(cè)身避開,反手一記手刀擊中三叔頸部。三叔軟綿綿地倒下,眼中的青光漸漸褪去。
我跑過去扶起三叔,他的眼神終于恢復了清明,充滿困惑和痛苦:"小邪?我...我做了什么?"
"三叔!"我緊緊抱住他,"你回來了!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