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鐵隧道像一條巨蛇的腸道,漆黑潮濕,散發(fā)著霉變和金屬腐蝕的氣味。齊岳打頭陣,手中的戰(zhàn)術(shù)手電筒只能照亮前方幾米的路。身后,許清如牽著溫清雅的手,楚瑤斷后,變異犬閃電警惕地走在隊伍一側(cè),耳朵不時抖動。
"前面有岔路。"齊岳停下腳步,壓低聲音道。手電筒光束照出兩條分叉的隧道,墻壁上的標識已經(jīng)模糊不清。
溫清雅突然打了個噴嚏,在封閉的隧道里格外響亮。所有人瞬間僵住,傾聽是否有追兵的反應(yīng)。
"抱、抱歉..."她小聲說,聲音因寒冷而發(fā)抖。隧道里的溫度比地面低至少十度,溫清雅只穿著單薄的T恤和工裝褲,手臂上已經(jīng)起了一層雞皮疙瘩。
齊岳二話不說脫下自己的外套遞給她:"穿上。"
"那你呢?"
"我不冷。"這當然是謊言。隧道里的濕冷已經(jīng)滲入骨髓,但看到溫清雅蒼白的嘴唇,齊岳寧愿自己挨凍。
溫清雅猶豫了一下,接過還帶著齊岳體溫的外套。穿好后,她突然貼近齊岳,雙手環(huán)住他的腰,將臉埋在他胸前:"這樣...這樣我們都不冷了。"
齊岳瞬間石化。溫清雅的身體柔軟溫暖,發(fā)絲間有淡淡的草藥香。他尷尬地看向其他兩人,許清如正假裝研究地圖,但耳尖已經(jīng)紅了;楚瑤則挑眉看著他,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。
"走...走吧。"齊岳最終沒有推開溫清雅,只是輕輕攬住她的肩膀,"左邊的隧道看起來更干凈,可能有出口。"
五人(包括閃電)繼續(xù)前行,溫清雅就這樣半掛在齊岳身上。奇怪的是,這種親密接觸并沒有想象中那么不自在,反而讓齊岳感到一種久違的安心。
許清如突然輕聲驚呼:"等等!"她蹲下身,從地上撿起一個閃閃發(fā)亮的東西,"是彈殼,還很新。"
楚瑤立刻進入警戒狀態(tài),示意大家靠墻:"收割者來過這里。"
齊岳感到溫清雅在他懷里顫抖了一下。他本能地收緊手臂,低聲安慰:"有楚瑤在,他們占不到便宜。"
楚瑤聽到這話,回頭看了齊岳一眼,黑暗中她的眼睛亮得驚人。她沒說什么,只是檢查了一下手槍的彈匣,然后比了個繼續(xù)前進的手勢。
隧道開始向上傾斜,空氣也變得沒那么渾濁。又走了約半小時,前方出現(xiàn)微弱的亮光。
"應(yīng)急出口。"齊岳加快腳步,但楚瑤一把拉住他。
"可能是陷阱。我先去偵查。"
不等回應(yīng),楚瑤就像貓一樣悄無聲息地潛向前方。齊岳看著她的背影——黑色戰(zhàn)術(shù)服完美融入黑暗,只有那頭利落的短發(fā)偶爾反射一絲微光。
等待的幾分鐘像幾個小時那么長。溫清雅靠在齊岳肩上,呼吸漸漸平穩(wěn);許清如則緊握著他的手,指甲不自覺地陷入他的皮膚。
"安全。"楚瑤的聲音從上方傳來,"上來吧,有個不錯的藏身處。"
應(yīng)急出口通向一間廢棄的藥店。玻璃櫥窗早已破碎,但后間的倉庫完好無損。楚瑤已經(jīng)清理出一塊空地,正用貨架加固入口。
"這里暫時安全。"她簡短地說,"我檢查過,沒有近期人類活動的痕跡。"
溫清雅立刻癱坐在一堆軟墊上——可能是曾經(jīng)的藥品展示臺。"我的腳要斷了..."她小聲抱怨,脫掉鞋子查看腳底的水泡。
許清如跪下來幫她檢查:"有幾個水泡破了,需要消毒。"她抬頭看向齊岳,"醫(yī)療包還在嗎?"
齊岳卸下背包,取出小型醫(yī)療包遞給她。在傳遞過程中,他們的手指相觸,許清如的指尖冰涼而柔軟,像一片雪花落在皮膚上。她似乎也感覺到了什么,抬頭與齊岳對視一眼,又迅速移開視線。
"我去檢查周邊。"楚瑤突然說,聲音有些生硬,"齊岳,你來嗎?"
兩人走出藥店,夕陽的余暉給廢墟鍍上一層血色。楚瑤走得很快,齊岳幾乎要小跑才能跟上。
"慢點,我們不是真的在巡邏,對吧?"齊岳喘著氣問。
楚瑤猛地轉(zhuǎn)身,齊岳差點撞上她。兩人近在咫尺,齊岳能聞到她身上火藥和薄荷混合的氣息——她一定偷偷用了溫清雅種的薄荷。
"你打算怎么辦?"楚瑤直截了當?shù)貑?,眼睛直視齊岳,"關(guān)于她們。"
"什么怎么辦?"
"別裝傻。"楚瑤的聲音壓得很低,但每個字都像子彈一樣精準,"許清如看你的眼神像看救世主,溫清雅恨不得24小時掛在你身上。末日里感情用事會害死所有人。"
齊岳深吸一口氣:"那你呢?昨晚那個吻算什么?"
楚瑤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動搖,但很快恢復(fù)冷硬:"一個錯誤。一時沖動。"她轉(zhuǎn)身要走,但齊岳抓住了她的手腕。
"你說末日里沒有規(guī)則,只有真實的情感。"齊岳一字一頓地重復(fù)她昨晚的話,"那你現(xiàn)在在害怕什么?"
楚瑤的瞳孔微微收縮。有那么一瞬間,齊岳以為她要打他,或者吻他。但最終,她只是抽回手:"害怕失去,就像失去所有隊友一樣。"她指了指藥店,"進去吧,天快黑了,夜間巡邏更危險。"
回到藥店時,許清如已經(jīng)為溫清雅處理好了傷口。女孩蜷縮在角落睡著了,臉上還帶著淚痕。閃電忠誠地守在她身邊。
"她情緒不太穩(wěn)定。"許清如小聲解釋,"一直在說都是她害我們失去避難所。"
齊岳心疼地看著溫清雅。她才十九歲,本該在大學(xué)校園里享受青春,而不是在末日廢墟中逃亡。
"不是她的錯。"他輕聲說,走過去輕輕拂開溫清雅臉上的碎發(fā)。女孩在睡夢中無意識地抓住他的手,貼在臉頰邊。
許清如微笑著看著這一幕:"她很依賴你。"停頓了一下,又補充道,"我們都依賴你。"
齊岳不知如何回應(yīng),只能轉(zhuǎn)移話題:"你的抗體研究資料...都帶出來了嗎?"
許清如點點頭,拍了拍身邊的一個防水袋:"最重要的數(shù)據(jù)都在這里。如果能找到合適的設(shè)備,我可以繼續(xù)研究。"
"我們會找到的。"齊岳堅定地說,"明天一早我們就出發(fā),尋找那個無線電信號源。"
夜深了,四人輪流守夜。齊岳值最后一班,凌晨時分,他被一陣輕微的啜泣聲驚醒。循聲望去,許清如正坐在窗邊,借著月光看著一張照片無聲落淚。
齊岳輕手輕腳地走過去:"睡不著?"
許清如慌忙擦掉眼淚,但齊岳已經(jīng)看到那是她與父母的合影。"抱歉,吵醒你了。"
"想家了?"齊岳在她身邊坐下,肩膀輕輕貼著她的。
"今天是媽媽的生日。"許清如的聲音輕得像羽毛,"她總是忘記自己的生日,爸爸和我會偷偷準備驚喜..."她的聲音哽咽了,"不知道他們最后時刻...是否痛苦..."
齊岳無言以對,只能摟住她的肩膀。許清如沒有抗拒,反而靠在他肩上,淚水浸濕了他的襯衫。
"我們會活下去。"齊岳低聲承諾,"為了所有沒能活下去的人。"
許清如抬頭看他,月光下她的淚眼閃閃發(fā)光。齊岳不自覺地俯身,輕輕吻去她臉頰上的淚痕。這個吻沒有任何情欲,只有無盡的溫柔和安慰。
許清如閉上眼睛,長睫毛在臉上投下陰影。當齊岳的唇輕輕擦過她的時,她沒有躲開,只是發(fā)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。
"咳咳。"楚瑤的干咳聲從身后傳來,兩人像觸電般分開。"該換班了。"她的聲音平靜得不自然。
許清如迅速站起身:"我去看看溫清雅。"說完就匆匆離開了。
齊岳尷尬地站在原地,不敢看楚瑤的眼睛。出乎意料的是,楚瑤只是遞給他一瓶水:"喝點水,明天還有很長的路。"
她的指尖在傳遞水瓶時輕輕劃過齊岳的手腕,像是一個無言的諒解。
第二天清晨,四人收拾行裝繼續(xù)趕路。溫清雅的精神好了很多,甚至哼起了歌。許清如則有些回避齊岳的目光,但偶爾四目相對時,她會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。
楚瑤走在最前面,背影挺拔如常,但齊岳注意到她今天扎頭發(fā)的皮筋是藍色的——那是前天溫清雅送她的,說是"配你的眼睛"。
中午時分,他們在一處廢棄的公園休息。公園的噴泉早已干涸,但中央的小湖還有水。楚瑤檢查后確認水質(zhì)安全,可以簡單清洗。
"輪流來。"她宣布,"兩人洗澡,兩人警戒。女生優(yōu)先。"
溫清雅歡呼一聲,迫不及待地脫掉臟兮兮的外套。許清如則矜持得多,等齊岳和楚瑤背過身才下水。
齊岳和楚瑤站在不遠處的高地上警戒。陽光炙熱,齊岳的襯衫很快被汗水浸透。
"你看夠了嗎?"楚瑤突然問。
齊岳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視線不自覺地飄向湖邊。許清如正背對著他們,濕漉漉的黑發(fā)貼在白皙的背上,水珠順著她的脊椎線條滑落...
"我沒...我只是..."齊岳結(jié)結(jié)巴巴地辯解。
楚瑤哼了一聲,但嘴角微微上揚:"男人。"她搖搖頭,卻沒有真正生氣的意思。
輪到齊岳和楚瑤清洗時,氣氛更加尷尬。齊岳盡量背對著楚瑤快速沖洗,但還是在彎腰取肥皂時瞥見了她水中的倒影——修長的腿,緊實的腹肌,胸前飽滿的曲線...
"再看就收費了。"楚瑤的聲音從身后傳來,帶著一絲調(diào)侃。
齊岳差點滑倒,引來楚瑤一陣低笑。這是他第一次聽到她真正的笑聲,清脆得像冰裂的聲音。
洗完澡后,四人繼續(xù)趕路,精神都好了許多。溫清雅甚至采了一些野花編成花環(huán),硬要戴在每個人頭上。楚瑤翻了個白眼,卻沒有摘掉。
傍晚時分,天空突然陰沉下來,遠處傳來雷聲。
"要下雨了。"許清如仰頭看了看天色,"我們需要找地方避雨。"
他們勉強趕在暴雨前找到一處露營地的廢棄帳篷。帳篷不大,四人擠在一起幾乎動彈不得。閃電趴在入口處,充當額外的警戒。
第一道閃電劃破夜空時,溫清雅驚叫一聲鉆進了齊岳懷里。緊接著的雷鳴震得帳篷都在顫抖。
"我、我從小就怕打雷..."溫清雅的聲音悶在齊岳胸前。
齊岳安撫地拍著她的背:"沒事,很安全。"
又一道閃電照亮了帳篷內(nèi)部。借著這短暫的光亮,齊岳看到對面的許清如也臉色蒼白,雙手緊握成拳;而楚瑤則面無表情,但瞳孔微微放大——她也在害怕,只是不愿表現(xiàn)出來。
"過來。"齊岳伸出手,將許清如也拉近一些。令他驚訝的是,她沒有抗拒。另一邊,楚瑤雖然嘴上說著"幼稚",但當齊岳握住她的手時,她也沒有掙脫。
于是,在這個狹小潮濕的帳篷里,在暴風(fēng)雨的包圍中,四個人以一種近乎擁抱的姿勢擠在一起。溫清雅的頭靠在齊岳肩上,許清如的手與他十指相扣,楚瑤則緊貼著他的另一側(cè),體溫透過單薄的衣物傳來。
"我們會找到新的家的。"齊岳低聲承諾,不知道是對她們說,還是對自己說。
雨聲漸大,掩蓋了所有的回答。但三雙握緊他的手,已經(jīng)勝過千言萬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