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下到第十三分鐘,整座城市像被按下了靜音鍵。
高架橋下的積水映出霓虹殘影,像一面碎裂的鏡子。沈硯站在鏡子中央,手里捏著最后一張黑桃Q——紙質(zhì)、老舊、邊緣被火烤得微卷,牌面卻干凈得近乎殘忍。
牌背寫著一行新字:
【給最后一個記得的人】
他把牌翻過來——
牌面空白,只有一行用指甲劃出的凹痕:
【阿辰·林舟·沈硯】
三個名字排成一條直線,像一道被刻意拉直的傷口。
風(fēng)從橋洞吹來,帶著潮濕的銹味。
沈硯聽見身后有腳步,很輕,像貓。
回頭——
段煜辰站在雨里,胸口那道缺了肋骨的縫隙已經(jīng)被雨水填滿,閃著幽藍的冷光。
林舟站在他左邊,紅色雨衣滴水,左手無名指缺口處結(jié)著黑色的痂。
橘貓趴在段煜辰腳邊,尾巴卷成一枚問號。
三個人都沒有說話。
雨點落在牌面上,凹痕里的血跡被沖淡,慢慢顯出新的字跡:
【循環(huán)終止于此】
段煜辰先開口,聲音是十三歲的清亮:“沈硯哥,你終于把最后一張牌翻過來了?!?/p>
林舟接下去,聲音卻是暗面的低?。骸白C人、囚徒、陪審員——現(xiàn)在只剩一個名字?!?/p>
橘貓喵了一聲,像按下某個開關(guān)。
空白牌面突然浮起全息影像:
十七年前的手術(shù)室,少年沈硯把第十三根肋骨塞進證物袋;
七年前,段煜辰在審訊室玻璃上寫下第一個黑桃Q;
三分鐘前,林舟在橋洞水里撈起最后一張牌。
影像結(jié)束,牌面重新歸于空白,卻留下一道無法抹去的折痕——像時間的齒痕。
沈硯把牌舉到眼前,對準(zhǔn)橋洞頂上的路燈。
光透過紙背,照出極細的纖維脈絡(luò),像一條隱秘的河。
他把牌對折,再對折,直到它變成指甲蓋大小,然后抬手——
紙牌落入積水,沒有漣漪,沒有下沉,只是靜靜地浮在水面,像一盞小小的紙燈。
雨停了。
積水開始倒流,沿著橋墩的裂縫回到地底。
最后一張牌隨著水流滑進縫隙,縫隙合攏,像從未存在過。
段煜辰走上前,把橘貓塞進沈硯懷里。
“貓給你,雨停了,我該走了?!?/p>
林舟把紅色雨衣脫下,搭在沈硯肩上。
“雨衣給你,冷了就披?!?/p>
兩人轉(zhuǎn)身,背影在路燈下拉長,像兩條被風(fēng)吹散的線。
沈硯想喊,卻發(fā)不出聲音。
懷里的橘貓忽然掙扎,跳下地,追著那兩道背影跑遠,尾巴在夜色里一閃,徹底消失。
橋洞歸于寂靜。
沈硯低頭,掌心只剩一枚芯片——【囚徒編號:000】。
芯片在雨中自動格式化,屏幕閃了一下,顯出最后一行字:
【零號囚徒·釋放】
然后,芯片碎成光屑,被風(fēng)吹散。
高架橋上,第一輛車駛過,車燈掃過空蕩蕩的橋洞,像一把刀劃開黑夜。
沈硯站在光里,忽然聽見極輕的“滴”——
像雨滴落在空罐頭里,一秒,一秒,又一秒。
循環(huán)終止。
雨夜新生。
————END————
《第十三個消失的證人》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