幽綠的燈光在車廂頂部忽明忽暗，那光線像是隨時會被掐滅的熒光棒，泛著一種詭異的不安。

列車猛然一震，失重感如同潮水般退去，隨之而來的是一聲悶響，“咚——”，列車穩(wěn)穩(wěn)地落在了隱藏于黑暗中的鐵軌上。

林見微還沒把卡在喉嚨里的尖叫咽回去，廣播就像突然被喚醒的幽靈，發(fā)出刺耳的聲音：

【滋——】“歡迎來到無盡列車。請在三分鐘內選擇座位。請在三分鐘內選擇座位。請在三分鐘內——”話音戛然而止，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掐住了脖子，只剩下電流還在揚聲器里掙扎著抽搐。

車廂內瞬間炸開了鍋。“什么玩意兒？”西裝男第一個跳了起來，領帶在他身后劃出一道慌張的弧線，“我要下車！這是惡作劇吧！”他大步沖到車門旁，雙手用力拍打著緊急開關?？赡卿摪寰拖耖L在車上一樣，紋絲不動，只是回饋給他一記沉悶的回響?！安?！”西裝男回頭，臉在綠光的映襯下，像一塊發(fā)霉的面具，“誰搞的整蠱？我趕最后一班高鐵回天津！”

可沒人回答他。黑暗中，原本貼在車窗外的慘白人臉消失不見，取而代之的是蠕動的紅色脈絡，像血管又像樹根，正順著玻璃縫隙往車廂里爬。

“三分鐘倒計時，開始?！睆V播又活了過來，語氣輕快得就像是超市里熱情的促銷員?！镜巍寇噹敳苛疗鹦杉t的數(shù)字：180、179、178……

鴨舌帽男孩吹了聲口哨：“看來不是惡作劇。”他抬手壓了壓帽檐，露出半張似笑非笑的臉，“我是江舸，職業(yè)玩家。你們可以叫我‘G’。”林見微沒心思自我介紹，她死死盯著倒計時。

180秒，選座？

整節(jié)車廂座位分布和平時地鐵一模一樣，兩側各一排塑料椅，中間是扶手桿。

可此刻每把椅子上都浮現(xiàn)出淡淡的銀白色輪廓，就像3D打印出來之前的模型。輪廓上方懸著一行小字：【A1·安全】【A2·未知】【A3·危險】……一直到【B7·？】，標簽各不相同。

西裝男顯然不信這個邪。“選座？選你媽！”他抄起公文包，狠狠砸向車窗?！芭椋　辈Ａ]碎，包卻被震開，一沓名片雪花般散落。名片背面印著燙金大字：【恒信基金·高級理財顧問·王驍】王驍彎腰去撿，指尖剛碰到名片，異變陡生——那張薄薄的紙片突然變得像刀片一樣鋒利，唰地割開他的指腹。

血珠滾落，落在地板上，瞬間被紅色脈絡吸干。脈絡像得到了滋養(yǎng)，猛地暴漲，順著地面縫隙朝王驍腳踝纏去?！安俨俨伲　蓖躜斕_，卻躲不開。紅色脈絡纏上他的皮鞋，“滋啦”一聲，皮革像被強酸腐蝕，冒出一股白煙。他慘叫著跌倒在地。

下一秒，整個車廂的銀白座位輪廓集體閃爍，像超市貨架上的燈條，催促顧客趕緊下單。倒計時：120、119、118……

“別碰地板！”江舸低喝。他一個箭步踩在王驍?shù)墓陌?，借力躍起，穩(wěn)穩(wěn)落在【A1·安全】的銀白輪廓里。輪廓瞬間凝實，變成一把帶軟墊的辦公椅，椅背彈出安全帶，“咔噠”扣住江舸的腰。他聳聳肩，沖眾人挑眉：“先到先得。”

高中女生嚇得直打哆嗦，眼淚糊了一臉?！拔?、我不想死……”林見微一把拽住她手腕：“跟我來！”她掃了一眼標簽，迅速鎖定【B3·未知】，未知總比“危險”好。兩人同時坐進輪廓，椅子凝實，安全帶彈出，像活物一樣纏住她們。

倒計時：60、59、58……還剩四個人沒座位：王驍在地上打滾；情侶里的男生死死抱著女生，兩人縮在扶手桿旁；阿姨捏著那張1999年的紀念票，嘴唇發(fā)抖。

王驍終于崩潰了?！拔也煌媪?！放我出去！”他連滾帶爬沖向【A3·危險】?！拔ｋU”兩個字在他眼里只是標簽，他根本不信。屁股剛沾到椅子，安全帶還未來得及扣上，椅子突然融化成一灘黑色黏液。黏液里猛地探出幾只慘白的手臂，手指細長，指甲漆黑，一把抓住王驍?shù)募绨?，往下拽！“啊啊啊啊——”他的慘叫被黏液吞沒。

黑色液體像沸騰的瀝青，咕嚕咕嚕冒出氣泡。王驍?shù)纳眢w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沉，西裝、領帶、皮鞋被腐蝕得渣都不剩。最后只剩一只斷手，還死死攥著那張理財顧問的名片。

名片被黏液卷走，發(fā)出“咔嚓咔嚓”的咀嚼聲。整個過程不到五秒。情侶里的女生當場尖叫到破音。

男生紅著眼拖著她沖向【B7·？】椅子凝實安全帶扣上女生還在哭男生死死捂住她的嘴別出聲別出聲

倒計時10、9、8……阿姨站在原地，手里那張紀念票突然發(fā)燙，燙得她嘶地松手，車票飄起來像被無形的手，牽引徑直飛向【B1·安全】

阿姨跌跌撞撞的，跟過去一屁股坐下安全帶扣上的瞬間倒計時歸零。

【滴——】紅光熄滅車廂陷入短暫黑暗，接著所有已選座位亮起柔和的白光，像劇院里的聚光燈，未選中的銀白輪廓瞬間消失，地面平整如新仿佛從未存在過王驍?shù)膽K叫，黑色黏液斷手統(tǒng)統(tǒng)不見了，只剩地板上一灘暗紅色痕跡，像誰不小心打翻的墨水。

廣播再次響起，這次帶笑：“選座結束恭喜各位乘客，成功登車下一站，新手試煉，請系好安全帶即將發(fā)車”

林見微的手指，死死攥著安全帶，指節(jié)發(fā)白，

江舸在【A1】吹了個輕佻的口哨，“歡迎來到副本各位。”

高中女生抖著嗓子問：“這，這是哪里？”

沒人回答。列車猛地一震，燈光全滅，黑暗中鐵銹和血腥味混雜的風，從車廂連接處灌入。風里夾著一句極輕的低語，逃票者已回收。

林見微聽見了，也聽見了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