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間悄然滑過十一月的微寒與十二月的深冬。景鐘那句“一起去宣講會”的邀請，像一粒投入心湖的石子，漾開的漣漪在黎恩心底反復回蕩，久久不散。宣講會上并肩而坐，聽他低聲討論深奧的物理模型，看他專注凝視星圖的側(cè)臉，都成了黎恩心底珍藏的畫面。那份隱秘的歡喜，隨著物理競賽小組頻繁的課后討論，如同悄然滋生的藤蔓，在心底纏繞得更深。
當教室墻上的掛歷終于翻到最后一頁，元旦的氣息已撲面而來。周五放學前，丁嘉一把勾住黎恩的脖子，聲音里帶著雀躍的蠱惑：“恩恩，解放啦！明晚跨年，中心廣場有煙花秀，還有游園會！我們一起去吧？人多熱鬧！”
黎恩下意識地望向斜后方。景鐘正收拾書包，似乎感覺到她的視線，抬起頭，隔著幾排桌椅望了過來。兩人的目光在空中輕輕一碰，又各自飛快移開。黎恩只覺得臉頰微微發(fā)燙，含糊地應道：“嗯…好啊?！?她心里卻像揣了只小兔子，不知景鐘會不會去。
“阮俊暉！”丁嘉已經(jīng)揚聲朝教室后排喊，“明天跨年，中心廣場，去不去？別整天窩家里打你那破游戲了！”
阮俊暉正把一本厚厚的習題塞進書包，聞言動作一頓，眼皮都沒抬，嗤笑一聲：“跟你去？我怕被你的大嗓門震聾?！?然而他拉上書包拉鏈的動作卻明顯慢了下來，仿佛在等待什么。
“愛去不去！”丁嘉立刻炸毛，作勢要捶他。
“去?！?景鐘的聲音不高，卻清晰地插了進來，帶著一種慣常的平穩(wěn)，瞬間壓過了丁嘉的咋呼，“明天下午，科技館有場關(guān)于深空探測的臨時加映科普片，正好看完過去廣場?！?他說這話時，目光是落在黎恩身上的，像是在對她發(fā)出一個心照不宣的邀約。
黎恩的心猛地一跳，幾乎能聽到血液奔流的聲音。她連忙點頭，聲音輕快得自己都意外：“好呀！”
阮俊暉這才慢悠悠地背上書包，晃到他們旁邊，用一種勉為其難的腔調(diào)：“嘖，既然你們都去，那我也勉為其難湊個數(shù)吧，省得你們仨走丟了還得麻煩警察叔叔?！?/p>
丁嘉立刻回敬一個白眼：“誰稀罕！別拖后腿就行！”
寒潮在元旦前夕展現(xiàn)出它凜冽的威力。傍晚五點，天色已沉，鉛灰色的云層低低壓著城市，刺骨的北風卷起地上的枯葉，打著旋兒撞在行人匆匆的褲腳上。黎恩裹緊了厚厚的白色羽絨服，圍巾拉得很高，幾乎遮住了半張臉，只露出一雙因寒冷和期待而格外清亮的眼睛。她站在校門口的路燈下，踩著腳試圖驅(qū)散寒意，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投向景鐘通常會出現(xiàn)的那個方向。
“等很久了？” 清朗的聲音自身后傳來。
黎恩猛地回頭。景鐘正大步走來，他穿著黑色的羽絨外套，拉鏈拉到下頜，顯得肩線挺拔。大概是跑了幾步，微喘的氣息在冷空氣里凝成一小團白霧。他走到她面前，很自然地側(cè)了側(cè)身，恰好擋住側(cè)面吹來的那股最猛的風。
“沒，剛到?！崩瓒餍÷曊f，圍巾下的臉頰悄悄升溫。他靠近時帶來的那點微薄暖意，似乎比羽絨服更有效。
“冷嗎？”景鐘低頭看她，路燈的光落在他微分碎蓋的短發(fā)上，也落進他帶著關(guān)切的眼底。
黎恩搖搖頭，心卻跳得更快了。
“景老師！恩恩！” 丁嘉活力十足的聲音老遠就傳了過來。她像一團跳躍的火焰，穿著亮黃色的羽絨服，戴著頂綴著絨球的毛線帽，拖著明顯不情不愿的阮俊暉跑了過來。阮俊暉裹在一件看起來就很貴的黑色派克大衣里，手插在兜里，下巴埋在立起的領(lǐng)子里，只露出一雙沒什么精神的眼睛，懶懶地瞥了他們一眼算是打招呼。
“出發(fā)出發(fā)！”丁嘉興奮地一手挽住黎恩，一手就要去拽景鐘的胳膊，被景鐘不動聲色地避開了。她也不在意，目標立刻轉(zhuǎn)向阮俊暉，“悶葫蘆，走快點！電影要開場啦！”
“說了別叫我悶葫蘆！”阮俊暉沒好氣地反駁，腳下卻還是加快了步子。
科技館穹頂大廳的巨幕如同沉入深海的舷窗。當“探索者號”探測器孤獨而堅定地切入木星狂暴的大紅斑氣旋時，深邃的黑暗與刺目的橘紅渦流在巨幕上翻滾撞擊，整個放映廳陷入一片屏息的寂靜。唯有探測器的信號聲，規(guī)律而執(zhí)著地穿透模擬的宇宙噪音，敲打在每個人的心弦上。黎恩看得入神，指尖無意識地掐進了掌心。
一片黑暗中，旁邊傳來輕微的布料摩擦聲。緊接著，一個溫熱的、帶著熟悉洗衣液和陽光氣息的物體，輕輕碰了碰她放在座椅扶手上的手背。是景鐘遞過來的小紙袋。黎恩詫異地側(cè)頭，黑暗中只能看到他輪廓分明的下頜線微微轉(zhuǎn)向自己這邊。她借著巨幕變幻的微光，悄悄打開紙袋，指尖觸到幾顆圓潤微涼的東西。她小心地捏出一顆放進嘴里，甜中帶一絲微酸的梅子味瞬間在舌尖彌漫開來，恰到好處地撫平了剛才因宇宙奇觀而繃緊的心緒。
她忍不住又側(cè)頭看向景鐘。熒幕變幻的光影掠過他的臉，他依舊專注地盯著前方，仿佛剛才那個細微的舉動只是她的錯覺。只有他微微蜷起又放松的手指，泄露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。
前排，丁嘉正激動地試圖跟阮俊暉分享感受，壓低的聲音里滿是興奮：“看到?jīng)]！那個大紅斑！像不像一個巨大的漩渦在發(fā)怒？”
“吵死了?！比羁煹穆曇魤旱酶停瑤е鴳T有的不耐煩，“安靜看你的，小學雞?！?/p>
“你才小學雞！沒情調(diào)的家伙！”丁嘉氣鼓鼓地回敬，扭過頭不再理他。阮俊暉在黑暗中撇了撇嘴，目光卻從巨幕上滑開，借著微弱的光線，落在旁邊丁嘉氣鼓鼓的側(cè)臉上，停留了好幾秒，才又若無其事地轉(zhuǎn)回前方。他悄悄從口袋里摸出一小包紙巾，猶豫了一下，還是塞進了丁嘉沒拉拉鏈的羽絨服口袋里——剛才她激動時不小心把爆米花撒了一點在腿上。
走出科技館，城市的燈火早已次第亮起，將寒冷的冬夜渲染得璀璨迷離。跨年的人潮從四面八方匯聚向中心廣場，涌動的人流裹挾著歡聲笑語和食物的香氣。巨大的新年倒計時牌豎立在廣場中央，跳動的紅色數(shù)字在夜色中格外醒目。
“哇！糖葫蘆！”丁嘉眼睛一亮，拉著黎恩就沖向一個插滿晶瑩山楂串的草靶子。
黎恩剛接過一串裹著厚厚糖殼的山楂，就聽景鐘在旁邊問：“吃烤紅薯嗎？那邊有?！彼傅姆较?，一個老爺爺守著鐵皮桶，香甜的熱氣正裊裊升起。
“嗯！”黎恩用力點頭。
“我也要！要大的！”丁嘉立刻舉手。
景鐘點點頭，對阮俊暉道：“一起？”
阮俊暉雙手插在派克大衣兜里，下巴依舊埋在領(lǐng)子里，懶洋洋地“嗯”了一聲算是回應。他看著景鐘和黎恩走向烤紅薯攤位的背影，又看了看旁邊正專注地舔著糖殼、鼻尖被凍得微微發(fā)紅的丁嘉，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，最終還是邁開步子跟了上去。
四個人捧著熱乎乎的烤紅薯，香甜的氣息氤氳在寒冷的空氣中。丁嘉被燙得直呵氣，一邊跺腳一邊啃。阮俊暉皺著眉看她：“慢點吃，沒人跟你搶?！闭Z氣嫌棄，卻在她差點把紅薯掉地上時，眼疾手快地伸手擋了一下。丁嘉毫無所覺，只顧著和黎恩分享哪里的糖殼最脆。
廣場邊緣，巨大的摩天輪緩緩轉(zhuǎn)動，彩燈勾勒出它夢幻的輪廓，像一枚鑲嵌在城市夜幕上的巨大鉆戒。
“我們?nèi)プ莻€！”丁嘉指著摩天輪，再次興奮起來，“最高點看煙花，一定超棒！”
排隊等待的時間格外漫長。凜冽的夜風毫無遮擋地刮過，黎恩裹緊了圍巾，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小小的寒噤。景鐘默默地往她這邊挪了半步，高大的身形再次擋住了側(cè)面吹來的風。阮俊暉則不知何時摸出了一包紙巾，面無表情地遞給正被冷風吹得有點流鼻涕的丁嘉：“擦擦，臟死了?！?/p>
終于輪到他們。狹小的座艙緩緩上升，城市的燈火在腳下如流淌的星河般鋪展開來。丁嘉扒著玻璃窗，興奮地指點著熟悉的建筑。阮俊暉靠在另一側(cè)，看似漫不經(jīng)心，目光卻時不時掃過丁嘉映在玻璃窗上的倒影。
黎恩和景鐘并排坐著。小小的空間里，兩人肩膀偶爾會因為座艙輕微的晃動而輕輕相觸，每一次短暫的接觸都像帶著微小的電流，讓黎恩的心跳漏掉半拍。她努力讓自己的視線停留在窗外壯麗的夜景上。
“對了，”景鐘忽然開口，打破了這微妙的氣氛，他從外套內(nèi)袋里拿出一個薄薄的筆記本翻開，指著上面一道題，“這道開普勒定律的拓展應用，上午競賽組討論時，你那個思路…后來我想到一個點?！彼氖种感揲L，點在演算紙上。
黎恩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過去。那是道關(guān)于雙星系統(tǒng)軌道參數(shù)的難題。她湊近了些，看著他在紙上快速畫出兩個橢圓軌道，標出焦點和半長軸?！斑@里，”他指著其中一個變量，“如果引入軌道共振的修正因子，或許能更精確地解釋觀測到的周期異常？”
座艙外的城市流光溢彩，座艙內(nèi)只有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和兩人低低的討論聲。丁嘉和阮俊暉似乎也被這專注的氛圍感染，停止了斗嘴，各自安靜地看著窗外。
摩天輪無聲地攀向頂點。就在黎恩順著景鐘的推導，忽然抓住某個關(guān)鍵點，眼睛亮起來時——
“咻——嘭！”
第一朵碩大無比的金色煙花在墨藍的夜空中轟然綻放，瞬間點亮了整個穹頂！緊接著，無數(shù)流光溢彩的“花朵”爭先恐后地爆裂開來，紅的、藍的、綠的、紫的…將深沉的夜幕渲染成一片沸騰的光之海洋。巨大的轟鳴聲伴隨著下方廣場上人群爆發(fā)的驚天動地的歡呼聲浪，瞬間席卷了一切！
“新年快樂——！”
座艙內(nèi)，四個人幾乎同時被這極致的絢爛震撼。丁嘉激動地抓住黎恩的胳膊又叫又跳。阮俊暉也忘記了維持他的懶散姿態(tài)，微微張著嘴，仰頭望著這鋪天蓋地的輝煌。
黎恩下意識地轉(zhuǎn)頭看向景鐘。他也在看她。萬千煙火的光彩在他深邃的眼眸里明明滅滅地跳躍、燃燒，比任何星圖都要璀璨動人。窗外是沸騰的聲浪和不斷炸開的絢爛，座艙內(nèi)卻仿佛在喧天的轟鳴中陷入了一種奇異的靜謐。筆和本子不知何時被他合上放在了膝頭。
“黎恩?！本扮姷穆曇艉茌p，卻奇異地穿透了煙花的巨響，清晰地落在她耳中，帶著一種溫熱的、近在咫尺的暖意，“新年的第一道題，”他頓了頓，嘴角彎起一個極淺卻無比清晰的弧度，“我們一起解完了?！?/p>
他攤開一直虛握著的左手掌心。那里，靜靜地躺著一枚小小的徽章。金屬的質(zhì)地，在窗外煙火明滅的光芒中閃爍著低調(diào)的銀輝?；照律暇毜匚g刻著兩條優(yōu)美流暢、相互纏繞的螺旋線——那是兩條彼此吸引、最終交匯奔向遠方的星軌。
黎恩屏住了呼吸，周圍的喧囂——丁嘉的尖叫、阮俊暉的驚嘆、震耳欲聾的煙花轟鳴、廣場上萬人合唱的倒計時——都在這一瞬間潮水般退去。她的世界里，只剩下眼前這枚小小的徽章，和景鐘眼中比星河更盛的光芒。
她伸出手，指尖帶著細微的顫抖，輕輕觸碰那枚冰涼的徽章。就在她的指尖即將觸碰到星軌交匯的那個點時——
“十！九！八！七……” 山呼海嘯般的倒計時聲浪終于清晰地涌了進來！
“新年快樂！黎恩！”丁嘉興奮地撲過來抱住她，打斷了這近乎凝固的一刻。
“新年快樂！”黎恩下意識地回應，目光卻依舊牢牢鎖在景鐘身上。
景鐘眼中的光芒微微閃動了一下，似乎有一絲遺憾掠過，但隨即被更深的笑意取代。他輕輕將徽章放進黎恩的手心，金屬的冰涼瞬間被她的體溫包裹。
“新年快樂?！彼粗难劬?，聲音沉穩(wěn)而清晰。
阮俊暉的聲音突兀地插了進來，帶著一種刻意為之的輕松和調(diào)侃：“喲，鐘鐘，這就開始發(fā)新年禮物了？我們的呢？”他斜倚著透明的艙壁，目光在景鐘和黎恩之間掃了個來回，嘴角噙著一絲玩味的笑。
景鐘還沒回答，丁嘉已經(jīng)放開了黎恩，叉腰轉(zhuǎn)向阮俊暉：“喂，阮俊暉！你還好意思要禮物？我的新年禮物呢？別裝傻！”她伸出手，故意板著臉。
阮俊暉嗤笑一聲，手依舊插在派克大衣兜里：“想要禮物？行啊，叫聲好聽的。”他微微揚起下巴，一副“你求我啊”的表情。
丁嘉立刻炸毛：“叫你個頭！不給拉倒！小氣鬼！”她氣呼呼地轉(zhuǎn)過身，繼續(xù)看煙花。
就在她轉(zhuǎn)身的剎那，阮俊暉插在兜里的手似乎動了一下。他臉上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像是被夜風吹散了些許，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和懊惱飛快閃過。他抿了抿唇，終究什么也沒拿出來，只是別開臉，也望向窗外更加密集盛放的煙花，耳根在變幻的光線下似乎有些微微發(fā)紅。
零點的鐘聲仿佛還在空氣里震蕩。告別了依舊喧囂的廣場，四人攔下一輛出租車。景鐘自然地拉開車門讓黎恩先坐進去，自己隨后坐到了她旁邊。丁嘉則擠進了后座，阮俊暉一人坐在副駕駛。
車內(nèi)暖氣開得很足，隔絕了外界的嚴寒。車窗玻璃上很快凝結(jié)了一層薄薄的白霧。丁嘉在后座嘰嘰喳喳地復盤著剛才煙花的形狀，阮俊暉偶爾懶洋洋地回懟一句，氣氛竟有種奇異的和諧。
黎恩靠在椅背上，手心緊緊攥著那枚星軌徽章，堅硬的棱角抵著柔軟的掌心，帶來一種無比踏實的真實感。她悄悄側(cè)過臉，看向旁邊的景鐘。他微微閉著眼，似乎有些疲憊，側(cè)臉的線條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清晰流暢。
出租車駛過流光溢彩的街道，光影在他臉上明明滅滅地流淌。黎恩的目光落在他隨意搭在腿上的手，那手指修長，骨節(jié)分明。一個極其大膽的念頭，如同投入靜水的小石子，在她心底漾開。指尖在身側(cè)悄悄蜷縮了一下，又緩緩松開。她屏住呼吸，極其緩慢地、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顫抖，向著他的手背挪去。羽絨服光滑的面料摩擦發(fā)出細微的窸窣聲。
就在她的指尖即將觸碰到那片溫熱時——
景鐘的手指忽然動了一下。
黎恩的心猛地一跳，瞬間縮回手，像只受驚的小鹿，臉頰滾燙地轉(zhuǎn)向自己這一側(cè)的車窗。她掩飾般地抬起手指，在布滿白霧的冰涼玻璃上無意識地劃動。指尖滑過，留下一道清晰的水痕。鬼使神差地，她畫下了一個符號——“∫”，那是代表積分的數(shù)學符號，也是物理中連接變化的紐帶。
旁邊傳來一聲極輕的低笑。
黎恩的動作僵住，不敢回頭。
“看這里?！本扮姷穆曇魩еσ忭懫?。
黎恩鼓起勇氣轉(zhuǎn)回視線。只見景鐘也伸出手指，在她畫的那個積分符號旁邊，在那片朦朧的白霧上，流暢地添上了幾筆。一個簡潔而清晰的物理模型躍然“窗”上：一個圍繞中心天體運行的衛(wèi)星軌道，旁邊標注著軌道參數(shù)和一個小小的“v”，代表速度。然后，他用指尖在那個“v”的旁邊，輕輕地點了兩下。
黎恩瞬間明白了。他是在用這種方式，回答她白天在競賽組討論時提出的一個關(guān)于軌道速度變化的疑問。那個困擾了她小半天的疑惑，竟然被他用這種方式，在出租車氤氳著白霧的車窗上，給了她答案。
一股巨大的暖流混雜著難以言喻的悸動，瞬間沖垮了黎恩的心防。她忍不住也彎起手指，在景鐘畫的那顆“衛(wèi)星”旁邊，小心翼翼地畫了一個更小的小圓圈，然后用一條虛線，輕輕地連向那個中心天體。
景鐘看著她的動作，眼底的笑意如同春水般漾開，溫柔得不可思議。他沒有再畫什么，只是側(cè)過頭，目光沉靜地落在黎恩映著窗外流光的眼睛里，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拂過心尖：
“黎恩同學，”他頓了頓，唇角揚起一個無比篤定和溫暖的弧度，“答案正確。”
車窗外的城市光影飛速掠過，在黎恩眼中模糊成一片流淌的星河。她緊緊攥著掌心那枚小小的星軌徽章，感受著它堅硬的棱角與殘留的屬于他的微涼體溫。心口滾燙，像有無數(shù)細小的星子在那里溫柔地炸裂、旋轉(zhuǎn)、匯聚成河。原來跨越座位的距離，并非為了疏遠，而是為了積攢每一次靠近時足以點亮整個宇宙的心跳。原來星軌的盡頭，并非遙不可及的深空，而是此刻，他眼中清晰映出的、她的模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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