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一開學那天，梧桐葉在秋風里打著旋，顧西辰站在新學校的門口，校服袖口卷到小臂，露出腕骨上那道還沒褪盡的淡粉色疤痕。

轉學手續(xù)是顧母親自辦的。離開原來的學校時，她沒提葉辰，只是摸著他的頭發(fā)說“換個環(huán)境也好”。可顧西辰知道，一切都回不去了——那個在宿舍里攥著他手腕強吻他的葉辰，那個在空難消息傳來后眼神徹底變冷的葉辰，那個最后紅著眼眶一拳拳砸在他身上、嘴里吼著“你滾啊”的葉辰，已經把他們之間的一切，砸得粉碎。

他的校服上還沾著未干的血跡時，心里只有一個念頭：離葉辰越遠越好。

“同學，需要幫忙嗎？”一個清瘦的身影停在他面前。

顧西辰抬頭，撞進一雙浸在冷水里似的藍色眼眸。男生穿著規(guī)規(guī)矩矩的校服，袖口扣得嚴嚴實實，黑色短發(fā)短得露出光潔的額頭，像株沉默的白楊。

“不用，謝謝?！鳖櫸鞒匠读顺稌鼛?，咖色眼瞳里還帶著點沒散盡的疏離。

“我叫謝凜，高二（3）班的?！蹦猩鷽]走開，反而指了指不遠處的公告欄，“新生分班表在那邊，我?guī)闳?？?/p>

顧西辰愣了一下。他習慣了被人因為顧家公子的身份刻意討好，或是因為那張過分精致的臉而偷偷打量，卻很少遇到這樣平靜的善意——像秋日午后的風，清清爽爽，不帶任何目的。

“顧西辰?！彼麍笊厦?，跟著謝凜往公告欄走。

路過籃球場時，一個籃球帶著風聲砸過來，謝凜下意識地側身擋在他面前，籃球“砰”地撞在謝凜背上，彈開了。

“謝凜，你沒事吧？”一個高個子男生沖過來，校服敞開著，露出里面的籃球隊T恤，藍黑色眼眸里帶著點急，卻在看到謝凜身后的顧西辰時，眼神瞬間冷了下來，像淬了冰。

“沒事，沈懷川。”謝凜揉了揉后背，語氣平淡。

沈懷川沒理他，目光像掃描儀似的掃過顧西辰——196cm的身高，咖色短發(fā)，腕骨分明的手，還有那雙透著貴氣的咖色眼瞳。他見過這人，在原來的學校，和葉辰形影不離，后來聽說……

“你就是轉來的新生？”沈懷川的聲音帶著點漫不經心的壓迫感，故意往謝凜身邊靠了靠，幾乎要貼上他的肩膀。

顧西辰挑眉。他看得出來，這叫沈懷川的男生，對謝凜有著強烈的占有欲，像圈地盤的狼。

“嗯。”他沒接茬，反而轉向謝凜，“分班表還去看嗎？”

謝凜點點頭，繞過沈懷川往前走。沈懷川盯著兩人并肩的背影，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籃球，藍黑色眼眸里的野勁翻涌起來——這新來的，膽子不小。

顧西辰被分到了高二（3）班，巧的是，就在謝凜隔壁桌。

課間，他正翻著課本，就聽見后排傳來一陣低笑。一個穿緊身校服褲的女生正把一袋薯片遞到白短發(fā)男生嘴邊，語氣狡黠：“顧林，張嘴?！?/p>

白短發(fā)男生臉紅得像番茄，結巴著說：“墨、墨余你別鬧……”

“喲，新同學？”叫墨余的女生轉頭看過來，眼尾的痣像沾了星光，“我叫墨余，他是顧林，我同桌，也是你表弟哦?！?/p>

顧西辰愣了一下，隨即想起顧母提過，表弟顧林也在這所學校。他沖顧林點了點頭，對方瞬間紅了耳根，像只受驚的大型犬。

“你對謝凜很感興趣？”墨余突然湊過來，聲音壓得很低，“剛才在走廊就看你盯著他不放了。”

顧西辰沒否認。謝凜確實很特別——他安靜地坐在那里看書時，陽光落在他藍色的眼睫上，像落了層碎雪，有種讓人忍不住想靠近的清冷。

“他是個很有意思的人?！鳖櫸鞒皆u價道，咖色眼瞳里閃過一絲探索欲。

這話剛說完，后頸突然感覺一道視線，像帶著殺氣的冰錐。顧西辰回頭，正對上沈懷川的目光——對方靠在椅背上，手里轉著筆，藍黑色眼眸里的漫不經心全沒了，只剩下沉沉的不悅。

顧西辰挑了挑眉，沒放在心上。他從小到大被人嫉妒得多了，不差這一個。

第二天早讀課，班主任耿余梅抱著教案走進來，推了推眼鏡說：“謝凜，你跟顧西辰換個位置，你們倆坐同桌?！?/p>

全班瞬間安靜了。墨余沖顧林擠了擠眼，顧林的臉更紅了；后排的沈懷川手里的筆“啪嗒”掉在地上，發(fā)出清晰的聲響。

謝凜沒說什么，默默收拾著課本。顧西辰站起身，幫他把書包拎到新座位上，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，冰涼的觸感像塊玉。

“謝謝?！敝x凜的耳尖有點紅。

“不客氣?！鳖櫸鞒叫α诵Γ弁诔抗饫锪恋锰尥?。

這一笑落在沈懷川眼里，格外刺眼。他盯著顧西辰搭在謝凜椅背上的手，又看了看兩人湊近說話時幾乎要碰到的肩膀，藍黑色眼眸里的火氣越燒越旺。

課間，謝凜去接水，顧西辰正翻著他落在桌上的筆記本，上面的字跡清雋有力，像他的人一樣干凈。

“離他遠點?！鄙驊汛ㄍ蝗徽驹谒媲埃幱鞍颜n桌都罩住了。

顧西辰抬眸，咖色眼瞳里沒什么情緒：“你管得著？”

“他是我的?！鄙驊汛ǖ穆曇艉艿?，帶著不容置疑的占有欲，“別打他主意?！?/p>

“你的？”顧西辰嗤笑一聲，站起身。196cm的身高讓他比沈懷川還高出小半個頭，氣勢上絲毫不輸，“謝凜同意了？”

沈懷川被噎了一下，藍黑色眼眸里的野勁更盛：“你想試試？”

“隨時奉陪。”顧西辰直視著他，咖色眼瞳里的銳利像刀，“但別用這種無聊的方式，我嫌幼稚?！?/p>

謝凜端著水杯回來時，就看見兩人劍拔弩張地對峙，空氣都快凍住了。他皺了皺眉，把水杯放在桌上，輕聲說：“沈懷川，老師叫你去辦公室?！?/p>

沈懷川瞪了顧西辰一眼，轉身走了，腳步帶著點泄憤似的重。

“他……”謝凜想解釋。

“有點意思。”顧西辰卻笑了，指腹輕輕劃過謝凜筆記本上的字跡，“你跟他關系很好？”

謝凜的藍色眼眸閃了閃，沒承認也沒否認，只是低下頭翻書：“上課了?！?/p>

顧西辰看著他泛紅的耳尖，突然覺得這所新學校，或許沒那么無聊。

窗外的梧桐葉又落了幾片，飄在窗臺上。顧西辰轉著筆，眼角的余光瞥見后排沈懷川那道幾乎要殺人的目光，嘴角忍不住勾了勾。

他不是故意想惹事，只是謝凜身上那種清冷又干凈的氣質，像塊磁石，吸引著他這只對新鮮事物充滿好奇的“獵手”。

至于那個叫沈懷川的醋壇子……

顧西辰看向身邊安靜看書的謝凜，咖色眼瞳里閃過一絲促狹。

或許，逗逗他，也挺有意思的。

畢竟，離開了葉辰的世界，總得找點新的樂子。只是他沒發(fā)現(xiàn)，自己看著謝凜的眼神里，少了幾分探索的玩味，多了幾分連自己都沒察覺的，對“溫暖”的下意識靠近——像迷路的人，終于在陌生的森林里，看到了一點微弱的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