樹辭花

鎮(zhèn)魂塔底的裂縫中，那只覆蓋著黑色鱗片的巨爪猛地拍在祭壇邊緣，堅硬的黑石瞬間崩裂出蛛網(wǎng)般的紋路。隨著一聲震得人耳膜發(fā)疼的咆哮，一頭形似巨獅卻長著三首六臂的兇獸從裂縫中爬了出來，每顆頭顱上都燃燒著幽藍(lán)的鬼火，六只手臂上或持骨刃，或握鎖鏈，周身散發(fā)的戾氣幾乎要將空氣凝固。

“是三首獄獅。”江懿燕盯著兇獸，紫眸微微一縮，“上古時被封印在此地的兇獸，以怨靈為食，戾氣極重。”

周施瑤握著銀針的手微微發(fā)抖，卻還是強(qiáng)撐著道：“它……它看起來好兇，我們打得過嗎？”

謝環(huán)玉沒有說話，只是反手從背后解下一物——那是一把通體瑩白的琵琶，琴身由暖玉雕琢而成，琴弦卻是極細(xì)的銀絲，陽光（若此處有光）照過時，銀絲上會流轉(zhuǎn)著淡淡的流光，正是她的另一法器“凝霜”。

她將琵琶橫在膝上，指尖尚未觸碰琴弦，周圍彌漫的戾氣竟微微一滯。江懿燕瞥了眼那琵琶，紫眸里閃過一絲訝異——他只知謝環(huán)玉擅劍，卻不知她還藏著這樣一件法器。

“小心它的鎖鏈。”謝環(huán)玉的聲音清冽如冰，指尖終于落在琴弦上，輕輕一撥。

“錚——”

一聲清越的弦音響起，如玉石相擊，瞬間化作無數(shù)道銀白色的音刃，朝著三首獄獅飛射而去。那些音刃看似柔軟，卻帶著極強(qiáng)的穿透力，竟直接切開了獄獅周身的黑氣，狠狠扎在它的鱗片上。（我華一A直接上）

三首獄獅吃痛，發(fā)出一聲更加凄厲的咆哮，六只手臂同時揮動，三條漆黑的鎖鏈帶著破空之聲，分別纏向謝環(huán)玉、江懿燕和周施瑤。

江懿燕冷哼一聲，身形一閃，避開鎖鏈的同時，指尖彈出一縷黑氣，黑氣在空中化作一柄鋒利的妖刃，狠狠劈向鎖鏈。“鐺”的一聲脆響，妖刃與鎖鏈碰撞，竟激起一串火星。（螞蟻也是直接開）

“這鎖鏈?zhǔn)怯内よF所鑄，硬得很?！苯惭嗟穆曇魩е鴰追帜兀爸x神君，別光顧著彈琴，動手??！”

謝環(huán)玉沒有理會他的嘲諷，指尖在琴弦上快速撥動。這次的弦音不再是清越，而是變得急促而凌厲，如暴雨傾盆，銀線般的音刃密密麻麻地射向獄獅的頭顱。獄獅被音刃逼得連連后退，三只頭顱上的鬼火劇烈跳動，顯然已是動了真怒。

周施瑤趁機(jī)繞到獄獅身后，將手中的銀針注入靈力，狠狠扎向它后頸的鱗片縫隙。銀針雖細(xì)，卻帶著凈化之力，獄獅吃痛，猛地轉(zhuǎn)身，其中一顆頭顱張開巨口，噴出一團(tuán)黑色的火焰，直逼周施瑤面門。

“小心！”謝環(huán)玉臉色一變，左手猛地按住琴弦，右手在琴身上快速一抹，一道銀白色的光盾憑空出現(xiàn)，擋在周施瑤身前。黑色火焰撞在光盾上，發(fā)出“滋滋”的聲響，光盾上瞬間蒙上了一層黑霧。

江懿燕抓住這個空隙，身形如鬼魅般閃到獄獅身側(cè)，手中的妖刃凝聚起濃烈的妖氣，狠狠刺入它的前肢。三首獄獅發(fā)出一聲震耳欲聾的痛吼，巨大的身體猛地一甩，竟將江懿燕狠狠撞在塔壁上。

“江懿燕！”謝環(huán)玉的聲音里難得帶上了一絲急促，指尖在琴弦上重重一按。

“錚——”

這次的弦音不再是攻擊，而是帶著一種奇異的頻率，落在江懿燕身上時，竟化作一道柔和的白光，緩解了他體內(nèi)翻騰的氣血。江懿燕靠在塔壁上，捂著被撞中的胸口，抬頭看向謝環(huán)玉，紫眸里閃過一絲復(fù)雜——他沒想到，她竟會救他。

謝環(huán)玉卻沒看他，指尖再次撥動琴弦，這次的旋律變得低沉而詭異，如怨如訴。隨著弦音流淌，那些散落在塔底的白骨竟微微顫動起來，像是被喚醒了某種意識。

“你在做什么？”江懿燕皺眉，“這些白骨被戾氣侵染太久，若是被你的琴聲引來，只會更麻煩?！?/p>

“未必?！敝x環(huán)玉的聲音平靜無波，指尖的動作卻更快了。弦音越來越低，那些白骨竟緩緩站了起來，組成一個個殘缺的骨架，朝著三首獄獅圍了過去。

這些骨架顯然沒有神智，卻像是被弦音指引著，用殘缺的肢體不斷撞擊獄獅的身體。獄獅被骨架纏得煩躁，不得不分神應(yīng)付，攻擊的勢頭頓時弱了幾分。

“原來這琵琶還有這用處。”江懿燕看著那些骨架，若有所思，隨即身形再次躍起，妖刃上凝聚起更強(qiáng)的妖氣，“趁現(xiàn)在，廢了它的爪子！”

謝環(huán)玉點頭，指尖在琴弦上一挑，一道極細(xì)的音刃破空而出，精準(zhǔn)地射向獄獅握著骨刃的手臂。音刃雖細(xì)，卻帶著極強(qiáng)的切割力，竟直接斬斷了獄獅的一只手臂。

三首獄獅發(fā)出一聲凄厲到極點的咆哮，剩下的五只手臂瘋狂揮動，鎖鏈和骨刃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(fēng)的網(wǎng)，朝著兩人罩了下來。

“結(jié)陣！”謝環(huán)玉低喝一聲，將凝霜琵琶橫在身前，銀絲琴弦上流轉(zhuǎn)的光芒越來越亮。江懿燕會意，身形一閃，站到她身側(cè)，墨玉腰牌上的妖紋亮起，與琵琶的銀光交織在一起，形成一道黑白相間的光幕。

鎖鏈和骨刃撞在光幕上，發(fā)出震耳欲聾的巨響，光幕劇烈晃動，卻始終沒有破碎。

周施瑤趁機(jī)再次繞到獄獅身后，將所有靈力注入最后一根銀針，狠狠扎向它頭頂?shù)哪骥[。這一次，銀針竟直接沒入逆鱗之中，三首獄獅的三只頭顱同時發(fā)出絕望的嘶吼，龐大的身體開始劇烈抽搐，周身的黑氣如潮水般退去。

“成了！”周施瑤興奮地喊道。

謝環(huán)玉和江懿燕對視一眼，同時撤去光幕。謝環(huán)玉指尖在琴弦上快速撥動，凌厲的音刃如雨點般落在獄獅身上；江懿燕則手持妖刃，縱身躍起，狠狠刺入獄獅的心臟。

三首獄獅發(fā)出最后一聲咆哮，龐大的身體轟然倒地，三只頭顱上的鬼火緩緩熄滅，徹底沒了聲息。

塔底終于恢復(fù)了平靜，只剩下三人粗重的喘息聲。

周施瑤一屁股坐在地上，拍著胸口道：“嚇?biāo)牢伊恕铧c以為要交代在這里了。”

江懿燕收起妖刃，走到獄獅的尸體旁，踢了踢它的爪子，語氣帶著幾分不屑：“也不過如此?！?/p>

謝環(huán)玉將凝霜琵琶重新背好，走到祭壇邊，看著那道裂開的縫隙：“凈世蓮，應(yīng)該就在下面。”

縫隙中散發(fā)著淡淡的清香，與之前的戾氣截然不同，顯然是蓮花的香氣。江懿燕走到她身邊，低頭看向縫隙：“這下面還有禁制，得小心點?！?/p>

謝環(huán)玉點頭，正要說話，卻突然皺起眉，看向自己的手腕——方才被江懿燕抓住的地方，不知何時竟泛起了一層淡淡的紅痕，像是被什么東西灼傷了。

江懿燕也注意到了那道紅痕，紫眸微微一沉：“是獄獅的戾氣侵入了？”

“不是?！敝x環(huán)玉搖頭，指尖輕輕碰了碰紅痕，只覺得一陣灼熱，“這氣息……像是你的妖氣?！?/p>

江懿燕一愣，隨即想起自己方才情急之下，確實用了全力抓著她，妖力或許沒收住。他別過臉，語氣有些不自然：“妖族的妖氣本就霸道，過幾日便好了?！?/p>

謝環(huán)玉沒有說話，只是默默地運轉(zhuǎn)神力，試圖壓制那股灼熱感。但不知為何，那股妖氣竟像是生了根，任憑她如何壓制，都始終盤踞在手腕處，隱隱與她的神力相抗。

周施瑤看著兩人之間微妙的氣氛，偷偷捂嘴笑了——她剛才可是看得清清楚楚，江懿燕明明可以避開那一下撞擊，卻偏偏在最后一刻，擋在了謝環(huán)玉身前，才被獄獅撞中。還有謝環(huán)玉，嘴上說著不在意，彈琴時卻總在暗中護(hù)著江懿燕。

這倆人啊，真是比她看過的任何話本都要別扭。

“我們快下去找凈世蓮吧?！敝苁┈幷酒鹕?，拍了拍身上的灰，“不然等會兒再來個什么兇獸，我可經(jīng)不起折騰了?！?/p>

謝環(huán)玉和江懿燕同時收回目光，像是剛才什么都沒發(fā)生過。江懿燕率先跳入縫隙，謝環(huán)玉緊隨其后，周施瑤也連忙跟了下去。

縫隙下面是一個不大的溶洞，溶洞中央的水潭里，果然長著一株蓮花。那蓮花通體潔白，花瓣上點綴著淡淡的金色紋路，散發(fā)著柔和的光芒，周圍的戾氣一靠近，便會被光芒凈化，正是他們要找的凈世蓮。

“真的是凈世蓮！”周施瑤驚喜地喊道。

謝環(huán)玉走到水潭邊，正要伸手去摘，卻被江懿燕攔住。

“等等。”江懿燕的目光落在凈世蓮的根部，“這水潭里的水，有問題。”

水潭里的水是黑色的，卻不像寒潭的水那樣沉靜，而是在水底翻涌著細(xì)小的漩渦，隱隱有黑氣從漩渦中冒出。

謝環(huán)玉皺眉：“是幽冥水，能腐蝕神體和妖身?！?/p>

“那怎么辦？”周施瑤急道，“總不能看著它在這里，我們卻拿不到吧？”

江懿燕沒有說話，只是盯著水潭看了片刻，突然轉(zhuǎn)身看向謝環(huán)玉：“你的琵琶，能凈化這幽冥水嗎？”

謝環(huán)玉想了想：“凝霜的音刃可以切開幽冥水，但凈化不了。不過……”她頓了頓，“若是用琴音引動凈世蓮自身的力量，或許可以。”

“那就試試?！苯惭嗟?，“我?guī)湍阕o(hù)法。”

謝環(huán)玉點頭，再次取下凝霜琵琶，在水潭邊坐下。她深吸一口氣，指尖落在琴弦上，這次的弦音不再凌厲，而是變得柔和而悠揚，如春風(fēng)拂過湖面，帶著淡淡的暖意。

隨著琴音流淌，水潭中央的凈世蓮輕輕搖曳起來，花瓣上的金色紋路越來越亮，散發(fā)出的光芒也越來越盛。那些翻涌的幽冥水在光芒的照耀下，竟真的開始變得清澈。

就在凈世蓮的光芒達(dá)到最盛，即將完全凈化幽冥水時，水潭底部突然傳來一陣異動，一只巨大的觸手猛地從水底竄出，朝著凈世蓮抓了過去！

“小心！”江懿燕和謝環(huán)玉同時喊道。

江懿燕手持妖刃，縱身躍起，狠狠劈向觸手；謝環(huán)玉則指尖在琴弦上重重一按，凌厲的音刃如銀龍般飛出，與妖刃同時落在觸手上。

觸手被斬斷，發(fā)出一聲凄厲的嘶吼，沉入水底。水潭里的幽冥水再次翻涌起來，比之前更加洶涌。

“是幽冥水母！”江懿燕落在謝環(huán)玉身邊，臉色凝重，“這東西藏在幽冥水底下，專吃靈物，不好對付?！?/p>

謝環(huán)玉沒有說話，指尖的動作更快了。她知道，現(xiàn)在必須盡快拿到凈世蓮，否則等幽冥水母再次發(fā)動攻擊，他們未必能應(yīng)付。

琴音越來越急，凈世蓮的光芒也越來越亮，終于，在幽冥水再次翻涌的前一刻，謝環(huán)玉的指尖彈出一道柔和的白光，將凈世蓮輕輕托起，從水潭中取了出來。

幾乎在凈世蓮離開水潭的瞬間，整個溶洞開始劇烈震動，顯然是失去了凈世蓮的壓制，幽冥水底下的東西要出來了。

“快走！”江懿燕一把抓住謝環(huán)玉的手腕，另一手拎起周施瑤，轉(zhuǎn)身朝著來時的縫隙沖去。

謝環(huán)玉被他拉著，踉蹌了幾步，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凈世蓮。手腕上的紅痕再次傳來灼熱感，與他手心的溫度交織在一起，竟奇異地壓過了溶洞震動帶來的慌亂。

三人沖出縫隙，剛回到塔底，身后的溶洞便轟然坍塌，無數(shù)碎石滾落，將那道縫隙徹底堵死。

塔底再次恢復(fù)了平靜，只有三人粗重的喘息聲。

謝環(huán)玉掙脫江懿燕的手，看著自己手腕上越來越清晰的紅痕，眉頭皺得更緊了。江懿燕也注意到了那道紅痕，紫眸里閃過一絲擔(dān)憂，卻終究什么都沒說。

周施瑤看著謝環(huán)玉手中的凈世蓮，興奮地說：“太好了！我們拿到凈世蓮了！這下可以回去加固封印了吧？”

謝環(huán)玉點頭，將凈世蓮小心翼翼地收好：“嗯，該回去了?！?/p>

江懿燕卻突然開口：“等等?！?/p>

謝環(huán)玉和周施瑤同時看向他。

江懿燕的目光落在塔壁上的符文：“這些鎮(zhèn)魂符，似乎與凈世蓮有關(guān)。若是能破解這些符文，或許能找到徹底消除魔域戾氣的方法?！?/p>

謝環(huán)玉走到塔壁邊，仔細(xì)觀察著那些符文：“這些符文很古老，我需要時間解讀?！?/p>

“我可以幫忙。”江懿燕道，“妖族的古籍里，有一些關(guān)于上古符文的記載。”

謝環(huán)玉抬眸看他，琉璃色的眸子里帶著一絲訝異。她沒想到，江懿燕會提出幫忙解讀符文。

江懿燕迎上她的目光，語氣平淡：“別誤會，我只是不想白費力氣。若是魔域的戾氣不能徹底消除，我們這次的合作，就沒有意義。”

謝環(huán)玉沉默片刻，點了點頭：“好。”

周施瑤看著兩人站在塔壁前，一個指著符文低聲講解，一個側(cè)耳傾聽，偶爾還會因為某個符號的解讀而爭論幾句，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深。

她覺得，這鎮(zhèn)魂塔底的時光，似乎也沒那么可怕了。而那株被謝環(huán)玉小心收好的凈世蓮，或許不僅僅能凈化戾氣，還能凈化些別的什么。

比如，兩顆同樣帶著尖刺，卻在不知不覺中開始靠近的心。

而手腕上那道灼熱的紅痕，究竟是妖氣的侵蝕，還是別的什么，或許連謝環(huán)玉自己，也說不清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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