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成了她們的救贖

江野牽著曉曉的手往下走時，才后知后覺地犯了難。

他根本不知道“自己”家在這游戲世界的哪個角落。

剛才在天臺上隨口扯的“草莓冰淇淋”，純粹是急中生智，仗著記得游戲里曉曉的喜好賭一把。現(xiàn)在真要帶她回家，他連方向都摸不清，更別說冰箱里有沒有冰淇淋了。

手心傳來的觸感很輕，曉曉的手指纖細(xì)，還帶著點沒捂熱的涼意。她乖乖地跟著他走，低著頭，長長的睫毛垂著，看不清表情，只有被風(fēng)吹亂的幾縷碎發(fā)貼在臉頰上。

江野放慢腳步，側(cè)頭看她：“還記得……我家怎么走嗎？”

問完他就后悔了。這話說得像個失憶的傻子。

曉曉卻抬起頭，眼睛亮晶晶的，帶著點不確定：“記得呀，就在隔壁樓三單元，我以前經(jīng)常去蹭飯的?！?/p>

她的聲音軟軟的，帶著點孩子氣的熟稔，仿佛他們真的是住了十幾年的鄰居。

江野心里一動。游戲設(shè)定里，“江野”和曉曉確實是青梅竹馬，兩家住對門，曉曉父母還在時，她幾乎天天往“江野”家跑。

“哦……對，我忘了?！彼貞?yīng)著，掩飾自己的心虛，“那你帶路？”

曉曉點點頭，反客為主地拉著他的手往前走。她的步子很小，走得卻很穩(wěn)，熟門熟路地拐進(jìn)小區(qū)，穿過種著老槐樹的小廣場，停在一棟看起來有些年頭的居民樓下。

“到啦?！彼銎鹉樋此?，眼睛里那點空洞好像淡了些，“江野哥，你今天好奇怪哦。”

江野心里咯噔一下：“有、有嗎？”

“嗯?！睍詴院苷J(rèn)真地點頭，“你以前從不跟我客氣的，也不會……”她頓了頓，低頭看了看兩人牽著的手，臉頰微微泛紅，“不會一直牽著我的手?！?/p>

江野：“……”

他趕緊松開手，假裝整理袖口：“剛、剛才怕你吹風(fēng)，忘了放了?！?/p>

曉曉沒戳穿他的借口，只是抿著嘴笑了笑，那笑容很淡，卻像初春融化的雪，帶著點暖意。她從口袋里摸出一把鑰匙，踮起腳尖遞給江野：“這是你上次落在我家的備用鑰匙，我一直沒還你?！?/p>

江野接過鑰匙，金屬的涼意透過指尖傳來。鑰匙串上掛著個褪色的籃球掛件，是游戲里“江野”高中時參加比賽得的紀(jì)念品。

細(xì)節(jié)太真實了，真實到讓他恍惚——這到底是游戲，還是另一個活生生的世界？

他打開三樓的家門，一股淡淡的灰塵味撲面而來。房子不大，一室一廳，裝修簡單，陽臺上還晾著幾件沒干的T恤，茶幾上放著半杯冷掉的茶，一切都透著“有人居住”的生活氣。

“你先坐，我去看看冰淇淋?！苯胺畔妈€匙，故作鎮(zhèn)定地走向廚房。

曉曉沒動，站在玄關(guān)處，好奇地打量著這個熟悉又似乎有點陌生的地方。墻上貼著幾張籃球明星的海報，是“江野”喜歡的球隊；書架上擺著幾本翻舊了的小說，還有幾本大學(xué)課本；沙發(fā)上搭著一條灰色的毯子，邊角有點起球……

這些都是她從小看到大的樣子，可不知為什么，今天看著，總覺得心里沉甸甸的。

廚房比他想象的整潔，冰箱嗡嗡作響，看起來還能用。江野深吸一口氣，拉開冰箱門——

愣住了。

冰箱冷凍層里，真的放著一盒草莓冰淇淋，包裝都沒拆，上面還貼著便利店的價簽，日期是昨天的。

像是游戲程序在默默幫他圓謊。

江野拿起冰淇淋，心里五味雜陳。他把冰淇淋拿出來，又打開冷藏室，發(fā)現(xiàn)里面有幾個雞蛋，一把青菜，還有一小塊凍著的五花肉。

“找到啦?！彼酥苛茏叱鰪N房，看到曉曉正坐在沙發(fā)上，背挺得筆直，雙手放在膝蓋上，像個拘謹(jǐn)?shù)男】腿恕?/p>

這和他記憶里那個在他家沙發(fā)上滾來滾去、還搶他遙控器的小姑娘判若兩人。

江野把冰淇淋遞過去，又去廚房找了個勺子：“吃吧，化了就不好吃了?！?/p>

曉曉接過冰淇淋，沒立刻吃，只是用勺子輕輕戳著包裝盒上的草莓圖案。

江野在她旁邊坐下，沒說話。空氣里有點安靜，只有窗外偶爾傳來的車鳴聲。

他看著女孩低垂的側(cè)臉，突然覺得“草莓冰淇淋”或許不是最好的選擇。比起冰冷的甜食，她現(xiàn)在可能更需要一點熱乎的東西。

“你餓不餓？”江野站起身，“我給你煮碗面吧，加個荷包蛋?！?/p>

曉曉抬起頭，眼睛里閃過一絲驚訝：“江野哥會做飯嗎？”

在她的記憶里，“江野”是個連泡面都能煮糊的人。

江野干咳一聲：“……最近學(xué)的。”

他轉(zhuǎn)身進(jìn)了廚房，笨拙地系上圍裙——圍裙還是曉曉媽媽以前送的，上面印著小熊圖案，顯得有點滑稽。

他其實不太會做飯，但煮面這種事，應(yīng)該難不倒他。

燒水煮面，切了點青菜，又磕了個雞蛋，小心翼翼地攪成蛋花。他甚至還在抽屜里找到了一點蔥花，撒在面上，瞬間香了不少。

當(dāng)一碗熱氣騰騰的陽春面端到曉曉面前時，女孩明顯愣了。

白瓷碗里，面條臥在清亮的湯里，翠綠的青菜和金黃的蛋花飄在上面，蔥花的香味混著面香，暖暖的，熨帖得讓人心里發(fā)軟。

“快吃吧，趁熱?！苯鞍芽曜舆f給她，“可能有點淡，你嘗嘗?！?/p>

曉曉拿起筷子，夾了一小口面，吹了吹才放進(jìn)嘴里。面條很勁道，湯里帶著淡淡的鮮味，是很樸素的味道，卻讓她鼻子一酸。

以前爸爸媽媽還在時，媽媽也總在她放學(xué)回家時，端出這樣一碗熱湯面，說“暖暖肚子”。

她低下頭，小口小口地吃著，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，一滴滴砸在碗沿上，濺起小小的水花。

江野坐在對面，看著她肩膀微微發(fā)抖，心里像被什么東西揪了一下。他沒說話，只是起身去拿了包紙巾，放在她手邊。

他知道現(xiàn)在說什么“別哭了”“會好起來的”都沒用。有些痛，只能靠眼淚先發(fā)泄出來。

曉曉吃了半碗面，終于忍不住，放下筷子，趴在桌子上小聲地哭了起來。她哭得很壓抑，肩膀一抽一抽的，像只受了傷卻不敢大聲叫的小動物。

江野猶豫了一下，走過去，輕輕拍了拍她的后背。

“哭吧，”他聲音放得很柔，“哭出來會好受點?！?/p>

他沒提她的父母，沒說那些空洞的安慰，只是陪著她，拍著她的背，像安撫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。

窗外的天慢慢暗了下來，廚房里的燈亮著，暖黃的光灑在兩人身上。碗里的面還冒著熱氣，旁邊那盒草莓冰淇淋，悄無聲息地化了一角，像一滴沒來得及擦掉的眼淚。

江野看著趴在桌上哭泣的曉曉，突然覺得，這個“黃油世界”好像和他玩過的游戲不太一樣。

這里的眼淚是熱的，面是香的，連空氣里的悲傷，都真實得讓他喘不過氣。

而他這個“救贖系男主”，好像也不是在攻略誰，只是……不想讓眼前的女孩，再一個人哭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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