木偶戲的開場鑼聲,是從劇院最深處的排練廳傳來的。
那聲音沉悶又突兀,像用生銹的鐵片敲擊著空心木柱,每一聲都震得人耳膜發(fā)疼。云杫站在排練廳門口,指尖的黑霧隨著鑼聲輕輕震顫——她能感覺到,這個(gè)副本的規(guī)則正在加速扭曲,那些原本被她掌控的“演員”(NPC),似乎在滋生自己的意識。
【警告:副本NPC出現(xiàn)規(guī)則外覺醒,「猩紅劇院」劇情線即將偏離預(yù)設(shè)軌道?!?/p>
【臨時(shí)任務(wù):在黎明前找到“劇院老板的日記”,修正劇情偏差,否則將觸發(fā)BOSS懲罰機(jī)制?!?/p>
系統(tǒng)的警告音帶著電流般的雜音,云杫抬手推開排練廳的門。
廳內(nèi)的景象讓她微頓。
原本空曠的排練廳里,此刻擺滿了歪歪扭扭的座椅,像是臨時(shí)搭建的觀眾席。座椅上坐滿了木偶,它們穿著各式各樣的戲服,臉上涂著夸張的油彩,眼眶里嵌著黑色的紐扣,正齊刷刷地“望”向中央的舞臺。
舞臺上,一個(gè)穿著燕尾服的木偶正站在聚光燈下,手里舉著一本泛黃的劇本,用機(jī)械的語調(diào)朗讀著:
“第一幕:迷途的客人闖入禁地,魅影摘下他的心臟,做成最亮的燈……”
云杫的目光落在那木偶手里的劇本上——封面上用燙金字體寫著《猩紅劇院最終章》,邊角處還沾著暗紅的污漬,和她掌心的黑霧氣息驚人地相似。
“這不是我寫的劇本?!彼p聲說。面具下的眉微蹙,“是誰讓你演這個(gè)的?”
燕尾服木偶沒有回答,只是機(jī)械地翻到下一頁:“第二幕:暴躁的野狗撕碎了同伴,卻在魅影的裙擺下?lián)u尾乞憐……”
話音剛落,觀眾席里突然傳來一陣騷動。最前排的幾個(gè)木偶突然轉(zhuǎn)向右側(cè),紐扣眼睛死死盯著門口——那里,厲承嶼正站在陰影里,手里的短刀還在滴血,臉上濺著不知是NPC還是玩家的血污。
“演得不錯(cuò)?!眳柍袔Z嗤笑一聲,抬腳踹飛了擋路的木偶,“就是把我寫得太蠢了?!?/p>
他徑直走向舞臺,短刀指向燕尾服木偶:“誰寫的這破爛劇本?”
木偶的腦袋突然三百六十度轉(zhuǎn)動,脖頸處露出纏繞的黑線,聲音變得尖銳刺耳:“是你自己啊……是你心底最想做的事啊……”
厲承嶼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,短刀揮出的瞬間,那木偶突然化作一縷黑煙,鉆進(jìn)了劇本里。劇本頁面自動翻動,停留在空白的第三幕,墨跡正順著紙頁蔓延,逐漸勾勒出商燼的輪廓。
“來得正好?!痹茤y忽然開口,黑霧纏繞上劇本邊緣,“第三幕的主角來了?!?/p>
排練廳的后門被推開,商燼拍著手走進(jìn)來,拆信刀在指尖轉(zhuǎn)了個(gè)圈:“不愧是‘魅影’,連看戲都要選C位。”他的目光掃過那些木偶,笑容里多了幾分冷意,“這些東西,是你新做的玩具?”
“是它們自己想上臺?!痹茤y指尖微動,一個(gè)試圖偷襲商燼的木偶瞬間被黑霧絞成碎片,“就像你,明明怕得要死,還要裝作很感興趣的樣子?!?/p>
商燼的動作頓了頓,隨即低笑出聲:“被看穿了?那我只好……”他突然沖向舞臺,拆信刀直刺劇本,“把這破本子毀掉了?!?/p>
刀刃即將碰到劇本的瞬間,紙頁突然暴起紅光,將商燼震飛出去。劇本上的墨跡開始瘋狂流淌,這次勾勒出的,是溫景然的臉。
幾乎是同時(shí),閣樓方向傳來畫筆落地的聲響。
***溫景然站在畫架前,看著自己剛畫完的畫——畫中,排練廳里的所有人都變成了木偶,只有云杫站在中央,面具上的笑臉被血色覆蓋。而他自己,正站在畫的角落,手里舉著一把沾血的裁紙刀。
“怎么會這樣……”他喃喃自語,指尖顫抖地?fù)徇^畫中云杫的面具,“你不該是這樣的……”
窗外的烏鴉再次落下,嘴里叼著的不是戲票,而是半張撕碎的照片。照片上是年輕時(shí)的劇院老板,身邊站著一個(gè)穿黑絲絨裙的女人,眉眼間竟和云杫有幾分相似。
溫景然拿起照片的瞬間,畫中的血色突然漫出畫布,順著他的指尖爬上手臂。他低頭,看見自己的皮膚正逐漸變得像木偶的木紋,嚇得猛地將畫扯下,用裁紙刀瘋狂劃破畫布。
“不準(zhǔn)碰她!”他嘶吼著,完全忘了靜音規(guī)則,“她是我的!只能是我的!”
畫布破碎的聲音里,隱約傳來系統(tǒng)的警告音,但他已經(jīng)顧不上了。
***排練廳里,劇本的紅光越來越盛,第四幕的輪廓正在浮現(xiàn)——是陸則衍。
陸則衍此刻正站在排練廳的通風(fēng)管道里,手里緊握著那枚蝴蝶胸針。管道外傳來云杫和商燼的對話,還有厲承嶼壓抑的喘息聲。他剛才追蹤云杫時(shí),在后臺發(fā)現(xiàn)了一間密室,里面藏著一個(gè)上鎖的木箱,箱底刻著和胸針一樣的蝴蝶圖案。
“老板的日記……應(yīng)該就在里面?!彼郎?zhǔn)備下去,通風(fēng)口突然被一只手抓住。
是云杫。她不知何時(shí)出現(xiàn)在了管道外,面具后的眼睛正看著他手里的胸針:“看來你找到鑰匙了。”
陸則衍沒有廢話,直接將胸針扔給她:“打開密室,需要這個(gè)?”
云杫接住胸針,黑霧瞬間將其包裹。胸針融化成銀色的液體,在她掌心凝成一把鑰匙:“跟我來?!?/p>
兩人剛離開通風(fēng)管道,排練廳突然傳來劇烈的爆炸聲。紅光從門縫里溢出,夾雜著商燼和厲承嶼的怒吼——劇本的第四幕,終究還是寫了出來。
密室就在舞臺下方,木箱打開的瞬間,一股陳舊的氣息撲面而來。里面沒有日記,只有一件疊得整齊的黑絲絨裙,和一本厚厚的相冊。
相冊里貼滿了劇院的舊照片,最后一頁夾著一張泛黃的紙條,是劇院老板的字跡:
“我的女兒,天生就能看見‘它們’,她說要永遠(yuǎn)留在劇院,做這里的魅影。可我知道,她只是怕孤單……”
云杫的指尖觸到紙條的瞬間,面具突然裂開一道縫隙。一滴透明的液體從縫隙滑落,滴在紙條上,暈開了墨跡。
是淚。
她自己都愣住了——作為BOSS,她本該沒有情緒,可此刻心臟的位置卻傳來尖銳的疼,像有什么東西正在覺醒。
陸則衍看著她面具下的眼睛,那里不再是寒潭,而是翻涌的潮水。他忽然明白,所謂的“魅影”,或許從來都不是怪物。
“日記……”云杫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。
“在這里?!标憚t衍從箱底拿出一本上鎖的日記,鎖孔的形狀,正好和那枚蝴蝶胸針的殘骸吻合。
就在他準(zhǔn)備開鎖時(shí),排練廳的紅光穿透了密室的墻壁,劇本的第五幕,已經(jīng)開始書寫。
這一次,主角的名字是——云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