糖水鋪的風(fēng)鈴還沒停，許妄已經(jīng)搶先一步拉開竹椅，故意往朝闌那邊挪了半寸，膝蓋結(jié)結(jié)實實地撞在他腿上?！皣K，占這么寬地方，怕不是想把桌子都吞了？”

朝闌皺眉往旁邊搡他，竹椅在地上刮出刺耳的響：“總比某些人坐沒坐相強，椅子腿再晃下去，怕不是要散架?！闭f著伸手就去擰許妄架在桌沿的胳膊，力道卻收著，只輕輕掐了把皮肉。

老板娘把桂花凍擱在桌上，看他們又開始“角力”，笑著搖頭：“多大了還鬧，當心把碗碰翻了。”

許妄“哼”了聲，卻先舀了勺自己碗里的，趁朝闌低頭拆漫畫書的功夫，突然往他嘴邊送。朝闌下意識張嘴，剛嘗到甜味就反應(yīng)過來，抬手拍開他的手腕：“幼不幼稚？搶吃的搶到現(xiàn)在？”

“誰搶了？”許妄舔了舔勺子，笑得欠揍，“看你看書看傻了，給你喂點甜的醒醒腦?！痹拕偮?，就被朝闌用勺子柄敲了手背，清脆一聲響。

窗外雨下得急了，打在玻璃上噼啪響。朝闌合上書，瞥到許妄背包里露出來的傘角——還是那把歪了骨朵的舊傘，當年被風(fēng)吹變形時，兩人還為了誰賠新傘吵了半條街。

“就帶一把？”朝闌挑眉，“打算淋成落湯雞回去？”

“總比某些人出門不看天氣預(yù)報強。”許妄把傘抽出來往桌上一擱，傘骨“咔噠”響了聲，“等下我撐，省得你舉著跟沒舉一樣，凈擋我視線?！?/p>

朝闌抓起傘就往他身上戳：“上次是誰撐傘把我半邊肩膀淋透了？還好意思說！”

正鬧著，隔壁桌兩個男生探頭看過來，許妄立刻瞪回去：“看什么？沒見過人說話？”轉(zhuǎn)頭又沖朝闌壓低聲音，“小聲點，丟不丟人。”

“你先挑的事！”朝闌把傘扔回他懷里，卻見許妄偷偷把自己碗里沒動過的桂花凍往他這邊撥了撥，動作快得像做賊。他沒作聲，只是舀了一大勺塞進嘴里，甜得瞇起眼，余光瞥見許妄嘴角勾了下，又飛快壓下去，假裝看窗外的雨。

雨小些要走時，許妄撐開傘，故意把傘柄往朝闌那邊懟：“拿著，別指望你生病我伺候你?！?/p>

朝闌接過來，卻故意把傘往許妄那邊偏得厲害，看他半邊肩膀被雨打濕，悶笑出聲：“誰讓你剛才撞我膝蓋？這叫報應(yīng)?！?/p>

許妄伸手把傘拽回來，兩人在傘下較著勁，傘骨被扯得咯吱響?！八墒郑≡俪毒驼嫔⒘?！”

“散了才好，省得你總搶我傘！”嘴上不饒人，手卻悄悄松了勁，任由許妄把傘往中間調(diào)了調(diào)。

巷口的老槐樹下積了水，許妄抬腳就往水里踩，濺了朝闌一褲腳?！霸S妄你有病啊！”朝闌跳著躲開，卻也抬腳往他那邊潑了點水。

“彼此彼此?！痹S妄笑得得意，卻在朝闌差點踩到一塊松動的磚時，伸手拽了他一把，力道大得讓他踉蹌了一下?！白呗凡豢绰?，早晚摔進陰溝里。”

“要你管！”朝闌甩開他的手，卻在往前走時，故意放慢了腳步，等他跟上來。

雨絲飄進傘下，落在兩人手背上。許妄忽然踢了踢朝闌的鞋跟：“明天體育課，你那破腳踝要是再敢崴，我就把你漫畫書藏樹頂上去?！?/p>

“你敢！”朝闌瞪他，“你要是再敢投三分砸籃板，我就把你作業(yè)本偷偷交上去讓老師批?！?/p>

“誰怕誰。”許妄嗤笑，卻在抬頭時，看見朝闌耳尖紅了，像被雨氣蒸的。他忽然沒了聲音，只是把傘又往那邊偏了偏，任由自己的袖子被雨水浸得發(fā)沉。

老槐樹的葉子在風(fēng)里晃，像在笑這兩個嘴上針鋒相對的人，腳下卻踩著同一片積水，傘下的影子緊緊挨著，怎么也分不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