決賽場館的聚光燈像灼熱的日光，烤得人皮膚發(fā)緊。朝闌捏了捏鼠標線，指尖的冷汗讓線身滑膩膩的。他側頭看許妄，對方正低頭調(diào)試鍵盤，左手手腕上的繃帶在黑色隊服映襯下，白得有些刺眼。

“還疼嗎？”朝闌的聲音壓在耳機里，輕得像怕驚擾什么。

許妄的指尖在鍵盤上敲出一串調(diào)試代碼，聞言抬眼笑了笑，眼里的光卻沒抵達眼底：“早不疼了?！笨沙@分明看到，他按在鼠標上的左手，指節(jié)繃得泛白——昨天晚上他起夜，撞見許妄在理療室冰敷，疼得咬著毛巾悶哼，月光落在他汗?jié)竦念~頭上，像覆了層薄霜。

裁判示意比賽即將開始，現(xiàn)場觀眾的歡呼聲浪突然掀起，震得耳機嗡嗡作響。許妄忽然側過身，用沒受傷的右手碰了碰他的耳機線：“記不記得高中那場決賽？你也是這么緊張，手心全是汗。”

朝闌當然記得。那天許妄的腳踝纏著繃帶，卻硬是打滿全場，最后一個三分球投進時，他抱著朝闌在球場上打滾，傷口裂開的血滲進白襪，卻笑得比陽光還亮。原來有些人的逞強，從年少時就刻進了骨血里。

游戲加載界面彈出，許妄選了他最擅長的ADC，屏幕上的小人沖朝闌的輔助揮了揮武器。朝闌的指尖落在鍵盤上，忽然想起早上隊醫(yī)偷偷跟他說的話：“韌帶還沒長好，要是再用力過度，可能會影響以后操作?！?/p>

“別走神。”許妄的聲音從耳機里傳來，帶著熟悉的指揮腔，“對方輔助一級大概率學鉤子，你站我左后方三步位。”

朝闌回神，操控著輔助往指定位置靠。賽場的電子屏亮起雙方陣容，解說員的聲音透過音響傳遍場館：“看看這對‘戰(zhàn)場雙璧’能否延續(xù)傳奇！不過許妄選手的手腕舊傷……會不會成為隱患？”

擔憂像細密的針，扎得朝闌心頭發(fā)緊。他悄悄調(diào)整了視野范圍，把許妄的ADC框在正中央——今天他不只要做輔助，更要做堵在他身前的盾，哪怕代價是放棄所有最優(yōu)開團時機。

兵線交匯的瞬間，對方輔助果然如許妄所料，一級學了鉤子。那道泛著寒光的金屬鏈擦著許妄的衣角飛過，朝闌幾乎是同時交出護盾，技能銜接快得像條件反射。

“反應夠快啊?！痹S妄的低笑在耳機里炸開，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釋然。

朝闌沒接話，只是操控著輔助往河道插了個真眼。屏幕上的小人緊跟著許妄的步伐，走位精準得像被無形的線牽著。他知道，今天這場比賽，許妄在用疼痛換操作，而他要用所有默契，替他接住那些藏在技能后的風險。

第一波回城補給時，朝闌趁著加載間隙，飛快地瞥了眼許妄的左手?？噹н吘夒[約滲出點淺紅，像朵病態(tài)的花。他的心臟猛地一縮，忽然在聊天框里敲下一行字：“等下團戰(zhàn)，我開先手，你跟在后面輸出?！?/p>

許妄的光標在屏幕上頓了頓，回了個“？”。

朝闌沒再解釋，操控著輔助走出泉水。他看著屏幕上并肩而行的兩個小人，忽然想起許妄昨天晚上說的話：“這次贏了，我們就去海邊，把獎杯埋在沙灘里，等明年再挖出來?！?/p>

那時他以為許妄在說笑，現(xiàn)在才懂，這人是在給自己留后路——怕自己撐不住，怕這是最后一場并肩的比賽。

第二十分鐘，對方中路突然包抄下路，技能像暴雨般砸向許妄的ADC。朝闌沒等許妄下令，閃現(xiàn)上前開大招，硬生生把所有傷害扛在自己身上?！白撸　彼鸪雎晻r，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聲音在抖。

許妄卻沒走。他的左手猛地按在鍵盤上，技能連招快得出現(xiàn)殘影，配合著朝闌的控制反打。朝闌看著他手腕上的繃帶被冷汗浸透，紅痕暈開得越來越大，眼里的恐慌像潮水般涌上來。

就在這時，對方打野從側后方突襲，一記帶著破甲效果的技能直撲許妄的后背。朝闌想也沒想，用身體擋了過去，屏幕上的輔助血量瞬間清零。

“朝闌！”許妄的聲音在耳機里變了調(diào)。

朝闌看著自己的英雄倒在地上，視線卻死死盯著許妄的屏幕。他看到對方輔助的鉤子再次甩出，看到許妄為了躲技能，左手猛地發(fā)力——然后，他看到許妄的身體猛地一顫，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，緩緩往前栽倒在設備上。

耳機里傳來“哐當”一聲悶響，是許妄的頭撞在桌面的聲音。

朝闌的心臟驟然停跳。他猛地扯掉耳機撲過去，喊他名字的聲音劈了叉：“許妄！許妄！”

場館里的歡呼聲戛然而止，取而代之的是觀眾席的騷動。朝闌跪在電競椅旁，摸到許妄滾燙的手腕時，指尖像被火燎過一樣疼。那人雙目緊閉，睫毛上掛著冷汗，嘴唇白得像張紙，連呼吸都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。

“叫救護車！快叫救護車！”朝闌的聲音里帶著哭腔，他第一次覺得，這滿場的聚光燈，亮得如此刺眼又殘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