畫集上架那天，恰逢院子里的繡球花第一次盛開。淡藍(lán)與粉白的花瓣堆成蓬松的花球，沿著畫室的窗沿鋪展開，像給木窗鑲了道溫柔的花邊。顧深在花架下擺了張小桌，把剛收到的樣書一本本碼好，陽光落在封面的“光隙小筑”四個(gè)字上，燙金的紋路閃著細(xì)碎的光。

“出版社說首印已經(jīng)賣完了，在加印呢?！碧K硯抱著剛拆封的畫集走進(jìn)院子，指尖撫過封面上兩人依偎的剪影——那是顧深用木刻拓印的圖案，邊緣還留著手工的溫度，“評論區(qū)好多人說，看我們的故事像在曬太陽，暖得讓人想笑?！?/p>

顧深接過畫集翻開，剛好停在蘇硯寫的后記頁。字跡旁邊印著張小小的照片：井臺邊的野菊開得正盛，兩個(gè)交疊的影子被夕陽拉得很長?！澳憧催@句?！彼钢渲幸恍凶?，“‘光之所以溫暖，是因?yàn)榭傆腥嗽诳p隙里為它擋風(fēng)’，寫得真好?！?/p>

蘇硯笑著奪過畫集合上：“明明是你的速寫更動(dòng)人，昨天有讀者發(fā)私信，說看你畫我打盹的樣子，想起了自己的故事?！彼鋈粡目诖锾统鰝€(gè)小小的信封，“對了，郵局送來了這個(gè)，沒有寄件人，只寫了‘光隙小筑收’?！?/p>

顧深拆開信封，里面是張手繪的明信片，畫著他們院門外的“光隙小筑”木牌，旁邊用稚嫩的字跡寫著：“謝謝你們的故事，讓我知道喜歡可以很勇敢?！蹦┪伯嬃藗€(gè)小小的太陽，像蘇硯畫里常出現(xiàn)的那種暖光。

“是上次來采風(fēng)的那個(gè)高中生吧？”蘇硯湊過來看，“她說自己也在偷偷畫喜歡的人，怕被嘲笑。”

顧深把明信片夾進(jìn)畫集里，指尖劃過那個(gè)小太陽：“我們的故事能給別人勇氣，真好?！彼鋈焕鹛K硯的手，往畫室走，“我有東西給你。”

畫室的角落里，擺著個(gè)半人高的木框，上面蒙著白布。顧深掀開白布時(shí)，蘇硯愣住了——是個(gè)用老槐樹根雕的畫架，根須盤繞的形狀剛好托住畫板，最粗的根上刻著一行字：“贈(zèng)我的光，長明不熄?！?/p>

“找木匠師傅雕了半個(gè)月?！鳖櫳畹亩饧t了，聲音帶著點(diǎn)緊張，“槐樹的根最結(jié)實(shí)，能陪我們很久很久?！?/p>

蘇硯伸手撫過溫潤的木質(zhì)紋路，根須的觸感帶著歲月的沉淀，像他們扎在這片土地上的感情?！拔乙灿卸Y物?！彼D(zhuǎn)身從畫箱里拿出幅卷好的畫，展開時(shí)，顧深眼里瞬間泛起水光——畫的是初雪那天，他們在老房子的窗邊堆的雪人，雪人手里舉著“光隙小筑”的木牌，而窗內(nèi)的暖光里，兩個(gè)影子正隔著玻璃相視而笑。

“畫名就叫《歸宿》?！碧K硯把畫掛在雕花木架上，“以后我們的畫，都用這個(gè)畫架?！?/p>

傍晚的霞光漫進(jìn)院子時(shí)，王嬸送來剛蒸的桂花糕。大家坐在槐樹下分糕吃，張姐翻著畫集笑：“你們這哪是畫集，明明是愛情保鮮指南！看看這細(xì)節(jié)，連煮面時(shí)飄的熱氣都畫得甜滋滋的?！?/p>

顧深給蘇硯遞過一塊桂花糕，指尖沾著點(diǎn)糖霜。蘇硯張嘴咬住，舌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指尖，兩人都笑了起來。晚霞把天空染成橘紅色，繡球花的影子落在他們交握的手上，像蓋了層溫柔的章。

夜深時(shí)，院子里的燈還亮著。顧深在井臺邊洗畫筆，蘇硯靠在門邊看他的背影，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，和畫架上的《歸宿》重疊在一起。

“顧深，”蘇硯輕聲喊他，“你說我們的故事，是不是就像這院子里的光？”

顧深轉(zhuǎn)過身，水珠從指尖滴落，在月光里劃出銀亮的弧線：“嗯，是扎根在土里的光，是長在歲月里的暖?！彼哌^來，從身后抱住蘇硯，下巴抵在她發(fā)頂，“以后不管有多少風(fēng)，多少雨，我們的光都在這里，長明不熄?！?/p>

院門外的木牌在晚風(fēng)里輕輕搖晃，“光隙小筑”四個(gè)字被月光照得格外清晰。遠(yuǎn)處的城市漸漸安靜，而老房子的燈火始終亮著，暖黃的光暈里，繡球花在悄悄結(jié)籽，槐樹葉在簌簌輕響，像在為這段從光隙里長出的故事，唱著最溫柔的尾聲——

原來最好的歸宿，不過是和你一起，讓每縷微光都扎根歲月，讓每份溫柔都長明不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