開春的技術革新研討會開了三天,蔣丹晨作為主研人員,連軸轉得眼底泛了紅。散會那天傍晚,她抱著厚厚的方案草稿往值班室走,遠遠看見通信塔下站著個人,手里舉著個保溫杯,正對著夕陽晃悠——是云天耀。
“剛從炊事班借的紅糖姜棗茶,”他把杯子塞給她,杯壁燙得正好,“聽小張說你三天沒好好吃飯,胃該不舒服了?!?/p>
蔣丹晨低頭抿了口,甜暖的滋味順著喉嚨往下淌,忽然注意到他袖口沾著點銀灰色的粉末?!坝秩v鼓你的舊發(fā)報機了?”她挑眉,“上次不是說零件老化,該封存了嗎?”
“拆了個電容下來,”他拽著袖子蹭了蹭,沒蹭掉,“你方案里不是說想試試‘古法新用’,把摩爾斯電碼加密算法融進新電臺?我把老發(fā)報機的核心模塊拆出來了,說不定能當參照?!?/p>
值班室的燈亮到后半夜。蔣丹晨對著電腦改方案,云天耀坐在對面,手里拿著放大鏡研究拆下來的模塊,時不時在草稿紙上畫兩筆。“你看這里,”他忽然推過紙,“老發(fā)報機的跳頻間隔是0.8秒,你方案里寫的0.5秒,雖然更快,但在強干擾環(huán)境下可能會丟包,或許可以試試動態(tài)調整……”
蔣丹晨看著他筆尖劃過的地方,正好是她卡了兩天的瓶頸。她抬頭時,撞見他眼里的紅血絲——原來他也沒睡?!澳阍趺粗牢铱ㄔ谶@了?”
“聽你敲鍵盤的節(jié)奏就知道了,”他笑,“平時你思路順的時候,敲回車都比別人快半拍,今天隔三分鐘才敲一下,明顯是卡住了?!?/p>
窗外的月光爬進窗臺,落在兩人交疊的草稿紙上。蔣丹晨忽然想起去年冬天,她感冒發(fā)燒,躺在宿舍里,就是聽著遠處發(fā)報機的“滴滴”聲睡著的——后來才知道,是云天耀怕她醒了沒人照顧,守在電臺旁發(fā)了整夜的測試信號,說“這樣你醒了聽著聲,就知道我在”。
改完方案時,天快亮了。蔣丹晨伸懶腰,不小心碰掉了桌角的金屬鏈——是上次比武時滑落的那根,被云天耀用細銀絲纏了圈加固,說“這樣再怎么折騰都不會斷”。他彎腰去撿,指尖剛碰到鏈子,忽然“嘶”了聲。
蔣丹晨拽過他的手,看見掌心有道細小的劃痕,還滲著血珠。“拆模塊時被電容劃的?”她皺眉,從抽屜里翻出碘伏,“跟你說過戴手套,就是不聽?!?/p>
“忙著畫圖,忘了,”他任她用棉簽擦傷口,忽然低頭笑,“你看,這血珠的形狀,像不像你方案里畫的信號峰值?”
她沒理他的玩笑,卻把棉簽攥得緊了些。晨光透過窗戶照進來,在他手背上投下細碎的光斑,和他掌心的紋路重疊在一起,像幅復雜又溫柔的通信鏈路圖。
方案提交那天,上級特意表揚了“古法新用”的創(chuàng)新點。散會后,老營長拍著云天耀的肩笑:“我就說你倆是塊好料,一個敢想,一個能落地,跟當年我?guī)У哪菍νㄐ糯顧n一模一樣。”
蔣丹晨正低頭整理文件,聽見這話,忽然想起庫房那本筆記本最后一頁的字。她抬頭時,看見云天耀正朝她看過來,眼里的光比會議室的燈還亮,像在說“你看,我們的信號,又一次準確抵達了”。
回營區(qū)的路上,春風卷著新抽的楊絮飄過來,粘在蔣丹晨的發(fā)梢。云天耀伸手替她摘下來,指尖不經(jīng)意劃過她的臉頰,像在發(fā)送一組溫柔的觸感信號?!巴砩先旆靠纯??”他說,“我把老發(fā)報機剩下的零件拼了個模型,底座刻了咱們的名字?!?/p>
蔣丹晨點頭,忽然覺得所謂搭檔,就是能在對方的思路里找到自己的答案,能在彼此的習慣里藏好無聲的牽掛,像這永遠在革新卻始終默契的通信技術,把過去的故事融進未來的路,讓每一步前行,都有清晰的回聲。
遠處的通信塔在暮色里矗立,信號燈閃著規(guī)律的光。蔣丹晨看著身邊的云天耀,忽然想,他們的故事大概永遠不會有“完”,就像這永遠在傳輸?shù)男盘?,在風里,在雨里,在歲月里,一直清晰,一直溫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