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二點整,林晚走出寫字樓旋轉(zhuǎn)門時,陸則言的車正停在臺階下。黑色賓利的車窗降下,他抬眼看向她,指尖在方向盤上輕輕點了兩下。
“上車?!?/p>
她拉開車門坐進去,剛系好安全帶,車子就平穩(wěn)地匯入車流。車載香氛還是雪松味,和昨晚一樣,只是今天陽光好,透過車窗落在他手腕的表鏈上,晃得人有點眼暈。
“去定制店?”林晚問。上次公司年會,聽行政部說陸則言的西裝都是專人定制的。
“嗯?!彼恳暻胺?,“上海的合作方有晚宴,穿你自己的不合適?!?/p>
林晚沒再說話。她衣柜里最貴的套裝是入職時買的,灰藍色,穿了三年,袖口已經(jīng)磨出細毛邊。
定制店在老城區(qū)的一棟洋樓里,推門進去時,風(fēng)鈴叮當(dāng)作響。店主是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,看到陸則言立刻迎上來:“陸先生,您預(yù)約的料子到了?!?/p>
陸則言點頭,指了指林晚:“給她量尺寸,兩套,一套黑色西裝,一套香檳色禮服。”
林晚愣了愣:“禮服?”
“晚宴穿。”他語氣平淡,像是在說一件再普通不過的公事,“站在我身邊,不能太寒酸?!?/p>
店主笑著拿起軟尺:“小姐這邊請。”
量尺寸的時候,林晚能感覺到陸則言的視線落在這邊。店主的手很輕,軟尺繞著腰腹、肩背游走,她下意識繃緊了脊背,聽到他在身后跟店主說:“西裝要收腰,她骨架細,肩線得稍微墊一下。”
店主應(yīng)著:“陸先生對尺寸很敏感啊?!?/p>
他沒接話,林晚卻覺得后頸有點發(fā)燙。
選料子時,陸則言直接指著兩塊布:“就這兩個?!焙谏氖前导y西裝料,香檳色的緞面泛著柔和的光,摸上去像流水。
“會不會太……”林晚想說太貴,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。她知道在陸則言這里,談價格很多余。
“下周出差前能做好?”他問店主。
“沒問題,后天就能送過去?!?/p>
離開定制店時,已經(jīng)一點多了。林晚看了眼手機,午飯還沒吃,肚子不爭氣地叫了一聲,聲音不大,卻在安靜的車里格外清晰。
她窘迫地別過臉,陸則言卻忽然轉(zhuǎn)了方向盤,車子拐進一條窄巷。巷口有家很小的面館,招牌上寫著“老地方餛飩面”。
“下去吃?!彼忾_安全帶。
林晚跟著他走進面館,店里只有兩張桌子,老板娘正坐在門口擇菜,看到陸則言愣了一下,隨即笑起來:“小陸,好久沒來了?!?/p>
“張姨?!标憚t言的聲音比平時柔和些,“兩碗餛飩面,加蛋?!?/p>
“好嘞?!崩习迥锸帜_麻利地起身,又看了看林晚,“這位是?”
“助理?!彼院喴赓W,拉開靠墻的椅子坐下。
林晚在他對面坐好,看著他從口袋里掏出紙巾,仔細擦了擦桌面,動作自然,一點不像平時那個連文件擺放歪了半厘米都要糾正的陸則言。
“你常來?”她忍不住問。
“嗯,以前上學(xué)時就在這吃。”他看著窗外,巷子里有小孩騎著自行車經(jīng)過,鈴鐺聲清脆,“張姨的餛飩是老味道?!?/p>
面很快端上來,碗很大,餛飩浮在湯里,撒著蔥花和蝦皮。陸則言拿起勺子,先把碗里的荷包蛋舀給了林晚。
“你吃?!彼麤]抬頭,自己拿起筷子挑面條。
林晚握著勺子,看著碗里的蛋,忽然想起上周項目評審會,他把方案摔在桌上時,眼神冷得像冰??涩F(xiàn)在,他坐在小面館里,給她夾了個荷包蛋,陽光透過窗戶落在他發(fā)梢,竟有點溫和。
“上海的項目,對方副總不好打交道?!彼鋈婚_口,像是在交代工作,“但他女兒在國外學(xué)設(shè)計,你可以跟她聊這個?!?/p>
林晚點頭:“我記下了?!彼髮W(xué)輔修過設(shè)計,只是后來做了項目助理,早就丟了。
“你的簡歷里寫了?!彼袷强创┝怂男乃?,“別告訴我你忘了?!?/p>
林晚噎了一下,原來他看過她的簡歷。入職三年,她一直以為自己在他眼里,和打印機、文件夾沒什么區(qū)別。
吃完面出來,陸則言去結(jié)賬,林晚聽到老板娘跟他說:“小姑娘不錯,比以前那個整天哭喪著臉的好。”
他沒應(yīng)聲,只是付了錢。走出來時,手里多了兩袋糖蒜,是面館的贈品。
“給你?!彼f過來一袋。
林晚接過來,袋子有點涼。陽光正好,照在他臉上,能看到他下巴上冒出的一點青色胡茬,沒平時那么一絲不茍。
“下午不用回公司了?!彼蜷_車門,“回去準(zhǔn)備下,明天早上八點出發(fā)?!?/p>
“現(xiàn)在才一點……”
“去學(xué)咖啡?!彼驍嗨Z氣又恢復(fù)了平時的樣子,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感,“周明發(fā)的教程不夠,去咖啡店找個師傅教你,費用報銷?!?/p>
林晚沒再說什么,坐進副駕。車子啟動時,她看了眼手里的糖蒜,玻璃紙反射著光,晃了她一下。
車到小區(qū)門口,她解開安全帶:“謝謝陸總?!?/p>
他“嗯”了一聲,沒看她,視線落在前方的車流里。
林晚推開車門,剛要下去,聽到他忽然說:“別放太多糖,他不愛甜的?!?/p>
她回頭,他已經(jīng)轉(zhuǎn)開了視線,側(cè)臉在陽光下顯得有些模糊。
“知道了?!彼P(guān)上車門,看著車子慢慢開走,手里的糖蒜袋子被捏得有點皺。
上樓時,手機響了,是個陌生號碼。接起來,是咖啡店的人,說陸總已經(jīng)安排好了,下午兩點可以過去學(xué)手沖。
林晚掛了電話,站在電梯里,看著數(shù)字一層層往上跳。她忽然想起剛才老板娘的話,以前那個助理,是因為什么走的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