渡過河時(shí),蘇然特意留意了水面。河水清澈見底,能看到水底圓潤的鵝卵石,偶爾有幾尾銀色的魚游過,攪碎水面的光影??僧?dāng)他的目光掠過河中央時(shí),卻隱約看到一抹紅色的影子在水中沉浮,像是有人穿著紅衣沉在那里。
他心中一動,剛想細(xì)看,那影子卻倏地散開,化作一串氣泡,消失在水中。
“是幻覺嗎?”蘇然揉了揉眼睛,再看時(shí),河面已恢復(fù)平靜,只有水流撞擊船板的“嘩嘩”聲。撐船的老艄公見狀,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復(fù)雜:“后生,對岸的山叫‘忘憂山’,聽說山里有個(gè)谷,進(jìn)去的人就沒再出來過,你確定要去?”
“我確定?!碧K然握緊懷中的玉佩,“我要找一樣?xùn)|西?!?/p>
老艄公嘆了口氣,不再多言,只是將船撐得更快了些。
踏上忘憂山的土地時(shí),已是午后。山間的空氣格外清新,草木的氣息中帶著淡淡的蘭花香,與靈犀草的清氣不同,這香味溫潤綿長,聞著讓人心里發(fā)暖。蘇然順著香氣往前走,越往深處,蘭花香越濃,山路兩旁漸漸出現(xiàn)了零星的白色蘭花,花瓣純凈,沒有一絲雜色,正是凝魂蘭的模樣。
這些凝魂蘭長勢極好,葉片舒展,花瓣上帶著清晨的露珠,在陽光下閃爍著晶瑩的光。蘇然小心翼翼地繞過它們,生怕不小心碰傷了花瓣——這才是凝魂蘭該有的樣子,純凈、溫和,沒有半分腐骨蘭的陰戾。
走了約莫一個(gè)時(shí)辰,前方出現(xiàn)一道峽谷,峽谷入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掩,藤蔓上開著細(xì)碎的白色小花,與凝魂蘭的香氣交織在一起。蘇然撥開藤蔓走進(jìn)去,眼前的景象讓他瞬間怔住。
峽谷里竟是一片花海。無數(shù)株凝魂蘭在這里肆意生長,從谷底一直蔓延到兩側(cè)的崖壁上,白色的花瓣層層疊疊,像是堆積的云朵?;êV醒胗幸煌羟迦殂橛縿?,上面漂浮著幾片翠綠的蓮葉,蓮葉中央托著一顆拳頭大的明珠,散發(fā)著柔和的白光,將整個(gè)峽谷照得如同白晝。
而在清泉旁,立著一塊半人高的石碑,石碑上刻著密密麻麻的字跡,正是靈汐的筆跡。
蘇然走上前,逐字逐句地讀著。石碑上的文字,揭開了一段被塵封的往事——
原來,靈汐并非人類,而是凝魂蘭修煉出的靈體。凝魂蘭在忘憂山吸收了千年靈氣,才孕育出她的意識。她與守護(hù)這片山谷的修士墨淵相戀,墨淵是個(gè)溫和的人,教會她讀書寫字,還為她在谷中種下更多的凝魂蘭。
可好景不長,墨淵的師弟墨塵覬覦凝魂蘭的靈氣,趁墨淵外出時(shí)闖入凝魂谷,用禁術(shù)“蝕骨訣”污染了大部分凝魂蘭,想要將其煉化為提升修為的邪物。靈汐拼死抵抗,卻被墨塵打成重傷,靈體險(xiǎn)些潰散。
墨淵趕回時(shí),看到的已是滿目瘡痍。他與墨塵大戰(zhàn)三天三夜,最終雖將墨塵打跑,自己卻也油盡燈枯。臨終前,他將自己的本命玉佩交給靈汐,說這玉佩能聚攏靈氣,或許能讓被污染的凝魂蘭恢復(fù)神智。
“……墨塵帶走的那株,是谷中最年幼的凝魂蘭,它靈智未開,最易被邪術(shù)操控,才成了后來的腐骨蘭。我守著這谷,守著這玉佩,等了十年,等一個(gè)能凈化邪力、喚醒它的人……”
石碑的最后,是一行被淚水暈染過的字跡:“若君能見此碑,愿以殘魂相托,救它歸正。”
蘇然看到這里,眼眶微微發(fā)熱。他終于明白,靈汐為何哭泣,為何執(zhí)著于“待君醒”——她等的,是能讓那株被污染的凝魂蘭恢復(fù)本性的人。而那株腐骨蘭,本是無辜的生靈,只是被墨塵的邪術(shù)扭曲了心智。
“我明白了?!碧K然輕撫石碑,“我會幫你的。”
話音剛落,懷中的玉佩突然飛出,落在清泉中央的明珠上。玉佩與明珠相觸的瞬間,發(fā)出耀眼的光芒,光芒順著泉水流淌,滲入每一株凝魂蘭的根部。谷中的凝魂蘭紛紛搖曳,花瓣上的露珠滾落,發(fā)出清脆的響聲,像是在歡呼。
蘇然感覺到一股溫和的力量涌入體內(nèi),與靈犀草的清氣相互呼應(yīng)。他低頭看向藥箱,木盒中的靈犀草竟緩緩舒展葉片,原本黯淡的光澤漸漸恢復(fù),葉片上的金色紋路越發(fā)清晰。
“靈犀草在吸收這里的靈氣。”蘇然心中一喜,看來靈汐說的沒錯(cuò),凝魂谷的靈氣確實(shí)能滋養(yǎng)靈植。
就在這時(shí),峽谷入口傳來一陣異動,藤蔓被猛地?fù)荛_,幾個(gè)穿著黑衣的人闖了進(jìn)來。為首的是個(gè)面色陰鷙的中年男子,看到谷中的花海,眼中閃過一絲貪婪:“果然在這里!找到凝魂蘭了,大人一定會重賞我們!”
蘇然心中一凜,這些人的穿著,與墨塵的手下如出一轍??磥砟珘m雖死,他的余黨卻還在四處尋找凝魂蘭。
“你們是誰?”蘇然擋在石碑前,掌心凝聚起靈力。
中年男子冷笑一聲:“死人不需要知道那么多。識相的就滾開,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!”他揮了揮手,身后的黑衣人立刻抽出腰間的長刀,向著蘇然撲來。
蘇然沒有退縮。他知道,自己不能讓這些人破壞凝魂谷。他施展風(fēng)刃術(shù),將最先沖上來的兩個(gè)黑衣人逼退,同時(shí)大喊:“這里是凝魂蘭的圣地,豈容你們?nèi)鲆埃 ?/p>
谷中的凝魂蘭似乎聽懂了他的話,紛紛釋放出更濃郁的香氣。香氣化作無形的屏障,將黑衣人的動作放緩。蘇然趁機(jī)施展火球術(shù),火球在香氣的加持下,威力大增,瞬間將兩個(gè)黑衣人的長刀燒斷。
中年男子見狀,眼中閃過一絲驚訝,隨即從懷中取出一個(gè)黑色的陶罐,打開罐口,一股與腐骨蘭相似的腥氣彌漫開來:“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罰酒,就別怪我用這個(gè)了!”
罐中飛出無數(shù)只黑色的飛蟲,正是玄陰培育的蝕骨蟲。只是這些蝕骨蟲比之前見到的更大,翅膀上閃爍著幽綠的光,顯然毒性更強(qiáng)。
“不好!”蘇然心中一緊,蝕骨蟲專食靈氣,若是讓它們污染了凝魂蘭,后果不堪設(shè)想。他立刻取出靈犀草,靈犀草的光芒再次亮起,形成一道金色的屏障,將蝕骨蟲擋在外面。
蝕骨蟲撞擊在屏障上,發(fā)出“滋滋”的響聲,卻始終無法突破。中年男子見狀,急得怒吼:“沒用的東西!”他親自沖上來,手中的長刀帶著黑氣,直取蘇然的咽喉。
蘇然側(cè)身躲過,同時(shí)將靈犀草向前一送,金色的光芒如同一把利劍,刺向中年男子的胸口。中年男子慘叫一聲,倒飛出去,撞在崖壁上,口中噴出黑血,顯然受了重傷。
其他黑衣人見首領(lǐng)被傷,頓時(shí)慌了神。蘇然趁機(jī)施展風(fēng)系法術(shù),卷起地上的花瓣,形成一道花龍卷,將黑衣人卷出了峽谷。藤蔓自動合攏,再次將入口封鎖。
解決了黑衣人,蘇然松了口氣。他走到崖壁邊,看著中年男子掉落的黑色陶罐,罐子已經(jīng)摔碎,里面的蝕骨蟲大多被花龍卷卷走,只剩下幾只在地上掙扎。他取出硫磺粉,將剩余的蝕骨蟲徹底消滅。
做完這一切,他回到清泉邊,看著玉佩與明珠依舊在散發(fā)著光芒。谷中的凝魂蘭越發(fā)茂盛,花瓣上的光澤如同上好的白玉。蘇然知道,凝魂谷暫時(shí)安全了,但他也明白,只要腐骨蘭的邪名還在,就會不斷有人來尋找凝魂蘭。
他必須找到那株被污染的凝魂蘭,用靈犀草和凝魂谷的靈氣凈化它,讓它恢復(fù)本性。只有這樣,才能徹底結(jié)束這場因它而起的紛爭。
蘇然將靈犀草重新收好,對著石碑深深鞠了一躬:“靈汐姑娘,我會找到它的。等我回來?!?/p>
說完,他轉(zhuǎn)身離開了凝魂谷。陽光透過藤蔓的縫隙灑在他身上,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。他知道,前路依舊充滿危險(xiǎn),但他的心中卻充滿了力量——為了靈汐的囑托,為了凝魂蘭的純凈,也為了那些尚未被邪力侵蝕的生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