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春堂的門被推開時，藥香混著陽光涌進來，驅(qū)散了林清寒身上的牢獄寒氣。陳掌柜拄著拐杖迎上來，看著她蒼白的臉色，嘆了口氣：“回來就好，回來就好?！?/p>
秦伯早已燒好了熱水，又端來一碗熱騰騰的姜湯：“姑娘快喝點暖暖身子，這幾天可把我們擔心壞了。”
林清寒接過姜湯，暖意順著喉嚨滑下去，熨帖了四肢百骸。她看著眼前的人，心里涌上一股踏實的暖意——無論外面有多少陰謀詭計，這里始終是她的落腳處。
蕭徹站在門口，看著她被秦伯扶著坐下，才開口道：“這幾日，回春堂怕是不太平，我讓兩個隨從留在外面守著，若有異動，隨時通報。”
“多謝侯爺?！绷智搴ь^看他，目光復雜，“只是總麻煩侯爺，于心不安?！?/p>
“你是因我才被卷進來的，我自當護你周全?！笔拸氐恼Z氣平淡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，“二皇子盯上你，無非是想借你牽制我。你安心在此，不必理會外面的事?！?/p>
他竟直接點破了二皇子的心思。林清寒心頭一震，剛想問什么，卻見蕭徹的目光忽然投向門外，微微蹙眉。
門外，蘇婉柔正帶著丫鬟站在那里，手里提著個食盒，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擔憂：“徹哥哥，我聽說林姑娘出來了，特意燉了些燕窩來看看她?！?/p>
她走進來，目光落在林清寒身上，故作驚訝地捂住嘴：“林姑娘，你怎么瘦了這么多？牢里是不是很苦？都怪我，前幾日身子不適，沒能及時去看你。”
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，若不是林清寒見過她丫鬟那副刻薄嘴臉，怕是真要被她這溫柔模樣騙了。
“勞蘇小姐掛心，民女無礙?！绷智搴貞?yīng)，并不接她的話茬。
蕭徹顯然也沒什么興致應(yīng)酬，語氣平淡：“你有心了，放下吧?！?/p>
蘇婉柔卻像是沒聽出他語氣里的疏離，親自打開食盒，端出一碗燕窩：“林姑娘快嘗嘗，這是我特意讓人從江南帶來的血燕，補身子最好了。徹哥哥，你也來一碗？”
她將另一碗遞到蕭徹面前，姿態(tài)親昵自然。
蕭徹沒接，只道：“不用了，我還有事，先走了。”他看向林清寒，“有事讓隨從去侯府報信?！闭f完，便轉(zhuǎn)身離開了。
看著他離去的背影，蘇婉柔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，轉(zhuǎn)瞬又恢復了溫柔模樣，將燕窩往林清寒面前推了推：“林姑娘快吃吧，涼了就不好了?！?/p>
林清寒看著那碗燕窩，心里隱隱有些不安。她從袖中取出一根銀針，假裝整理頭發(fā)，悄悄插進燕窩里——銀針的針尖，竟微微發(fā)黑。
她心頭一凜，面上卻不動聲色，將銀針收回來，淡淡道：“多謝蘇小姐好意，只是我剛從牢里出來，腸胃虛弱，怕是消受不起這么名貴的東西?！?/p>
蘇婉柔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，隨即又笑道：“是我考慮不周了。那我先回去了，林姑娘好好休養(yǎng)?！?/p>
她帶著食盒離開，走到門口時，忽然回頭看了林清寒一眼，那眼神里的陰狠一閃而過，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。
等人走了，秦伯才啐了一口：“什么東西！看著人模人樣的，心思怎么那么毒！”
陳掌柜也皺起眉：“這燕窩里定是加了東西，雖不足以致命，卻能讓人慢性虧損，日漸虛弱。這蘇小姐，真是看著溫婉，手段卻如此陰狠?！?/p>
林清寒心有余悸，若不是她多了個心眼，怕是真要著了她的道。蘇婉柔的敵意，比二皇子的明槍暗箭更讓人防不勝防。
“她為何要針對我？”林清寒不解。
“還不是因為侯爺。”秦伯哼了一聲，“我聽說，定北侯府已經(jīng)在催婚了，想讓她盡快嫁給侯爺。她定是怕你礙了她的事，才想把你除去。”
原來如此。林清寒沉默了。她從未想過要介入蕭徹與蘇婉柔之間，卻還是成了別人的眼中釘。
接下來的幾日，回春堂果然平靜了許多。二皇子沒再派人來騷擾，蘇婉柔也沒再出現(xiàn)，只有蕭徹派來的兩個隨從，每日守在藥鋪附近，像兩尊門神。
林清寒漸漸恢復了精神，每日里照舊坐診、抓藥，只是心里那根弦始終繃著。她知道，這平靜只是暫時的，二皇子和蘇婉柔都不會善罷甘休。
這日傍晚，她正在后院晾曬藥材，忽然聽見前堂傳來爭執(zhí)聲。走到月亮門邊一看，只見蘇婉柔的丫鬟正和秦伯爭吵，手里還拿著一件玄色的外衣。
“這分明就是我們家侯爺?shù)囊律?，怎么會在你們藥鋪？”丫鬟叉著腰，氣焰囂張，“我看你們就是手腳不干凈，偷了我們侯府的東西！”
“你胡說八道什么！”秦伯氣得發(fā)抖，“這是前些日子侯爺落在這兒的，我們正要還回去，怎么就成偷的了？”
“落在這兒？誰信??！”丫鬟伸手就要去搶，“我看是某些人想攀附侯爺，故意留著當念想吧！”
林清寒皺起眉，走上前：“這衣裳確實是侯爺?shù)?，我這就讓人送回侯府，不必勞煩姑娘了。”
“你說送就送？”丫鬟冷笑一聲，“我看還是報官吧！讓官府來評評理，回春堂的女大夫，私藏靖安侯的衣裳，安的是什么心！”
這話要是傳出去，不知要被編排成什么樣子。林清寒臉色沉了沉：“你到底想做什么？”
丫鬟湊近一步，壓低聲音，語氣惡毒：“想讓我閉嘴也可以。你離開京城，永遠別再回來，否則，我有的是辦法讓你身敗名裂！”
原來如此。是想逼她走。
林清寒看著她囂張的嘴臉，忽然覺得有些可笑。這些人，一個個都覺得能掌控別人的命運，卻不知她林清寒，從來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。
“抱歉，我不會走。”她語氣平靜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，“回春堂是我?guī)煾傅男难?，只要我在一天，就不會離開?！?/p>
“你！”丫鬟沒想到她如此強硬，氣得臉都紅了，“你等著！”
說完，她狠狠瞪了林清寒一眼，轉(zhuǎn)身氣沖沖地走了。
秦伯看著她的背影，急道：“姑娘，這可怎么辦？她們肯定還會再來找事的！”
林清寒拍了拍他的肩膀，安撫道：“別擔心，兵來將擋，水來土掩?！?/p>
她抬頭望向侯府的方向，夕陽正落，天邊染著一片橘紅。蕭徹……他知道蘇婉柔做的這些事嗎？還是說，他默許了？
這個念頭讓她心里有些發(fā)堵。她轉(zhuǎn)身拿起那件玄色外衣，上面還殘留著淡淡的冷香，與他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。
“秦伯，備車?！彼溃拔矣H自去趟侯府，把衣裳還了?！?/p>
有些事，或許該當面問清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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