考核結果貼在公告欄那天,風把公告紙吹得嘩嘩響。陳奕恒一眼就看到自己和陳浚銘的名字挨在一起,用紅筆圈著,標注著“雙人舞臺”。
陳浚銘從后面擠過來,肩膀撞得他胳膊肘發(fā)麻?!翱吹搅藛幔俊彼曇衾飵е杠S,指尖在兩人名字中間點了點,“我們一組!”
陳奕恒“嗯”了聲,視線卻落在他被風吹亂的額發(fā)上。昨天練舞時陳浚銘撞在把桿上,額角紅了一小塊,此刻被碎發(fā)遮著,不仔細看根本發(fā)現(xiàn)不了。
“晚上去我家對詞?”陳奕恒忽然說,“我爸出差,冰箱里有速凍餃子?!?/p>
陳浚銘眼睛亮了亮,又飛快低下頭:“會不會太麻煩……”
“不麻煩?!标愞群愦驍嗨?,伸手替他把額前的碎發(fā)捋到耳后,指腹擦過那片泛紅的皮膚時,陳浚銘像被燙到似的縮了縮脖子,卻沒躲開。
傍晚的樓道里飄著各家做飯的香氣。陳奕恒掏鑰匙時,陳浚銘忽然從背后遞過來個東西,是顆用紅線串著的星星掛件,塑料材質,在夕陽下閃著廉價的光。
“樓下小賣部買的,”他聲音有點悶,“說能帶來好運。”
陳奕恒接過時,指尖觸到他掌心的汗。掛件上的星星缺了個角,卻被摩挲得很光滑,顯然揣了很久。“謝謝?!彼褣旒M褲兜,金屬鏈硌著大腿,像顆小小的火種。
客廳的燈有點暗,陳浚銘抱著劇本坐在地毯上,念臺詞時總在同一個地方卡殼?!斑@句英文太繞了,”他皺著眉敲劇本,“我念著像嘴里含了糖。”
陳奕恒湊過去,兩人的肩膀擠在一起?!澳愀夷?,”他放慢語速,“‘The distance between us is just a step, but I’m afraid to move forward’?!?/p>
陳浚銘跟著念,尾音微微發(fā)顫。念到第三遍時,他忽然停下來,抬頭看陳奕恒:“這句話什么意思???”
窗外的天色暗下來,路燈的光透過紗簾漫進來,在陳奕恒臉上投下淡淡的影。他沉默了會兒,低聲說:“就是……很近,卻不敢走過去。”
陳浚銘沒再問,只是把劇本往他那邊推了推,膝蓋不經(jīng)意間碰到了陳奕恒的腿。兩人都沒動,任由那點溫熱透過布料傳過去,像藤蔓悄悄纏上了腳踝。
餃子煮好時,陳浚銘正趴在沙發(fā)上玩手機,屏幕亮著,是在查“如何用英文說晚安”。陳奕恒把碗遞給他,故意咳嗽了聲,他慌忙按滅屏幕,耳尖紅得快要滴血。
“明天早到半小時?”陳奕恒忽然說,“再順一遍動作。”
陳浚銘抬頭,眼睛在燈光下亮晶晶的:“好啊?!彼抢肜锏娘溩樱鋈恍÷暭恿司?,“其實……我更想早點見到你?!?/p>
聲音很輕,像怕被蒸汽吹散。陳奕恒握著筷子的手頓了頓,低頭時,嘴角的笑意藏不住,連帶著碗里的餃子,都好像甜了幾分
雙人舞臺的彩排定在周末午后,訓練室的空調壞了,熱風裹著汗水味在空氣里發(fā)酵。陳奕恒對著鏡子調整耳返,忽然聽見身后傳來“哐當”一聲——陳浚銘抱著音響線絆倒在地毯上,膝蓋磕在鏡子邊緣,紅了一大片。
“笨死了。”陳奕恒走過去時,聲音里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急。他半蹲下來撩起對方的褲腿,指腹輕輕按在紅腫處,陳浚銘疼得嘶了聲,卻反手抓住他的手腕:“沒事,老毛病了,過會兒就好?!?/p>
“還嘴硬。”陳奕恒瞪他一眼,卻從包里翻出支藥膏,是上次陳浚銘膝蓋疼時用剩下的,他一直揣在包里。擰開蓋子時,陳浚銘忽然說:“你怎么總帶著這個?”
“怕你又笨手笨腳。”陳奕恒低著頭,藥膏的清涼感透過指尖傳過去,陳浚銘的腿卻輕輕顫了顫。陽光從窗戶斜斜切進來,落在兩人交疊的手上,像撒了把碎金。
練到第七遍時,陳浚銘的氣息徹底亂了。他扶著膝蓋喘氣,T恤后背濕了一大片,像洇開的墨。陳奕恒遞過水,自己也灌了大半瓶,喉結滾動的弧度被陳浚銘看得一清二楚,忽然就忘了要說什么。
“休息會兒吧?!标愞群阍谒磉呑?,訓練服沾著汗,貼在皮膚上有點癢。陳浚銘忽然往他這邊挪了挪,肩膀抵著肩膀,聲音很輕:“你說……我們能拿第一嗎?”
“不知道。”陳奕恒看著鏡子里的兩個人,一個頭發(fā)凌亂,一個耳尖發(fā)紅,“但至少,別順拐?!?/p>
陳浚銘被逗笑了,伸手去撓他胳肢窩,兩人鬧作一團,直到撞翻了旁邊的水杯,水灑在劇本上,暈開一小片墨跡。陳奕恒去搶劇本時,手指壓住了陳浚銘寫在頁腳的小字——是用鉛筆寫的“一起出道”,被反復描過,筆畫深得快要劃破紙。
他忽然沒了動作,陳浚銘也僵住了,空氣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聲。過了好一會兒,陳奕恒才慢慢移開手,假裝去擦那片水漬:“紙皺了,回頭我再打印一份。”
“不用,”陳浚銘搶過劇本抱在懷里,像護著什么寶貝,“這樣挺好的?!?/p>
傍晚收拾東西時,陳浚銘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書包里多了個小風扇,是陳奕恒的,上面還貼著個星星貼紙,缺了個角——正是上次他送的那個掛件?!澳悴挥脝??”他舉著風扇問。
“我不熱?!标愞群惆炎詈笠黄克M他包里,“路上喝,別中暑。”
走到樓下時,陳浚銘忽然想起什么,從書包里翻出顆糖,是橘子味的,糖紙在路燈下閃著光?!敖o你?!彼f過去,指尖故意碰了碰陳奕恒的掌心,“含著不那么累。”
陳奕恒剝開糖紙,酸甜的氣息在舌尖散開。他看著陳浚銘跑遠的背影,忽然開口:“陳浚銘?!?/p>
對方猛地停住,回頭時眼里帶著點驚訝。陳奕恒把糖咬碎了,聲音混著脆響:“明天……穿件涼快的衣服?!?/p>
陳浚銘愣了愣,忽然笑了,用力點頭:“知道啦!”
他跑遠了,書包上掛著的小老虎掛件晃來晃去。陳奕恒摸了摸褲兜里的星星掛件,金屬鏈硌著掌心,像揣了顆發(fā)燙的小太陽。
第二天一早,陳浚銘果然穿了件白色T恤,領口有點松,露出一點鎖骨。他把背包往地上一放,從里面掏出個保溫杯:“我媽煮的綠豆湯,放了冰糖,你嘗嘗?”
陳奕恒接過杯子時,聽見他小聲說:“昨天查了,‘晚安’是‘good night’,但我覺得……‘睡個好覺’更像你會說的話?!?/p>
綠豆湯的甜混著晨露的涼,在喉嚨里漫開。陳奕恒看著鏡子里兩個挨得很近的影子,忽然覺得,就算空調一直壞下去,好像也沒那么難熬了。畢竟有些溫度,是熱風帶不走的,就像有些話,哪怕藏在糖紙里、劇本頁腳、或是沒說出口的晚安里,也總會被對方穩(wěn)穩(wěn)接住,捂成暖烘烘的一團。
??為什么會寫雙人舞臺?其實是沒招了??恒銘???雙人舞臺,那就自己寫吧?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