厚重的入戶門在沈敘白身后沉重合攏，落鎖的“咔噠”聲如同最終判決，將沈落落和念念徹底囚禁在這片冰冷奢華、卻彌漫著無形硝煙的空間里。
巨大的不安如同冰冷的潮水，瞬間淹沒了沈落落。她抱著念念，僵在原地，耳邊似乎還回響著沈敘白最后那句冰冷的命令，和他離去時周身散發(fā)的、那種急于碾碎什么的駭人戾氣。Evelyn……霧靄畫廊……那幅被宋清小心翼翼護送、卻被沈敘白視為關鍵目標的畫……所有這些陌生的名字和信息，交織成一張巨大而危險的網(wǎng)，而她和小小的念念，正身處網(wǎng)中央。
懷里的念念似乎也感覺到了媽媽的不安，小手緊緊抓著她的衣領，小臉蔫蔫的，大眼睛里還殘留著剛才被嚇到的恐懼，怯生生地望著緊閉的大門?！皨寢尅涫迨濉稚鷼饬藛?？”
沈落落深吸一口氣，強迫自己壓下心頭的驚悸。她不能慌，尤其不能在念念面前慌。她抱著女兒走回客廳，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：“叔叔有急事要處理。念念乖，媽媽陪你看繪本好不好？”
她將念念放在柔軟的地毯上，從自己隨身帶來的那個簡陋的雙肩包里，翻出幾本邊角都磨毛了的繪本——這是她無論去哪里都會給念念帶上的、屬于她們母女小小世界的精神慰藉。她刻意避開了沙發(fā)區(qū)域，那里還殘留著消毒藥水的氣味、銀色藥膏盒的冰涼觸感，以及沈敘白留下的、令人窒息的壓迫感。
念念被色彩鮮艷的繪本吸引了注意力，暫時忘記了剛才的恐懼，依偎在媽媽身邊，小手指著圖畫，奶聲奶氣地問著各種問題。
沈落落心不在焉地應和著女兒，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那扇緊閉的入戶門，耳朵警惕地捕捉著外面任何一絲可能的動靜。時間在等待中變得格外漫長，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鍋里煎熬。沈敘白去干什么了？他會遇到危險嗎？那個Evelyn和霧靄畫廊，到底是什么來頭？那幅畫里，又藏著怎樣致命的秘密？
巨大的疑問和擔憂啃噬著她的理智。她拿出手機，屏幕依舊停留在劉老師發(fā)來的親子運動會信息界面。她想給蘇曉可打個電話，哪怕只是聽聽朋友的聲音，獲取一點外界的支撐，卻發(fā)現(xiàn)手機信號格詭異地顯示著一個紅色的叉——信號被屏蔽了！
沈落落的心猛地一沉！沈敘白……他不僅把她們關在這里，還切斷了她們與外界的所有聯(lián)系！一種徹底淪為囚徒的冰冷絕望感瞬間攫住了她！
就在這時——
“叮咚——”
門鈴聲毫無預兆地再次響起！尖銳而急促，打破了公寓里死一般的寂靜！
沈落落渾身一僵，抱著念念的手臂猛地收緊！是誰？！沈敘白回來了？不可能，他有指紋和密碼，不需要按門鈴！是林晚？還是……其他人？！
念念也被這突如其來的門鈴聲嚇了一跳，猛地鉆進媽媽懷里。
“叮咚！叮咚叮咚！”門鈴聲變得更加急促，甚至帶上了一種不耐煩的、粗暴的意味。
沈落落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！她死死地盯著那扇門，不敢發(fā)出任何聲音，也不敢去回應。巨大的恐懼讓她手腳冰涼。
門鈴聲驟然停止。
短暫的、令人窒息的死寂。
然后，一種極其細微的、卻讓人頭皮發(fā)麻的金屬刮擦聲，從門鎖的位置傳了進來！很輕，很慢，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、卻又異常執(zhí)拗的試探意味！仿佛有什么人，正在外面，用某種工具，試圖撬開這扇號稱絕對安全的防盜門！
沈落落的瞳孔驟然收縮到極致！血液仿佛瞬間凍結！不是沈敘白！也不是林晚！是別人！是沖著她們來的？！
巨大的驚恐如同冰錐刺穿她的天靈蓋！她猛地捂住念念的耳朵，將女兒死死摟在懷里，用自己的身體緊緊擋住女兒的視線，驚恐萬分的目光死死鎖住那扇不斷傳來細微卻恐怖刮擦聲的入戶門！心臟跳得又重又急，幾乎要從喉嚨里蹦出來！
是誰？！到底是誰？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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城西，“霧靄”畫廊外圍。
午后的陽光被高聳的玻璃幕墻切割得支離破碎，投下冰冷的光斑。看似平靜的街道周圍，無形的肅殺之氣如同不斷收緊的網(wǎng)。幾輛看似普通的黑色轎車無聲地停在不同的街角，車窗玻璃貼著深色的膜，隔絕了所有窺探。
沈敘白的邁巴赫S680如同沉默的黑色幽靈，悄無聲息地滑停在一條僻靜的輔路陰影里。車內(nèi)，氣氛降到了冰點。
沈敘白靠在后座，臉色依舊蒼白，但那雙深邃的眼眸里卻燃燒著駭人的冰焰，所有的疲憊和傷痛都被一種極度冰冷的、精準的暴怒所取代。他面前展開的輕薄液晶屏上，正實時顯示著無人機從高空俯瞰傳輸回來的畫廊3D結構熱成像圖，以及周邊所有布控人員的動態(tài)標識。
“目標Evelyn，仍在畫廊內(nèi)部核心區(qū)域，移動軌跡顯示她在……品酒？”耳機里傳來監(jiān)控隊員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匯報，“宋清離開后，她沒有接觸任何電子產(chǎn)品，也沒有試圖離開。那幅畫……被帶進了地下倉庫，倉庫有獨立的信號屏蔽和物理隔斷，我們的設備無法穿透?！?/p>
“宋清呢？”沈敘白的聲音冷得像西伯利亞的寒風。
“離開畫廊后，在附近街區(qū)漫無目的繞圈，情緒似乎很激動，一直在看手機……像是在等電話或者信息。已經(jīng)安排人交替跟蹤?！?/p>
沈敘白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的畫廊結構圖某處重重一點——那是地下倉庫的入口?！皬姽シ桨革L險？”他問得言簡意賅。
“很高。畫廊內(nèi)部結構復雜，裝飾物眾多，強攻極易造成目標毀損或人員傷亡。而且，‘霧靄’在歐洲背景復雜，牽扯到幾個老牌家族，貿(mào)然行動后續(xù)麻煩很大?！必撠熜袆拥南聦俾曇裟?。
沈敘白眼底的冰焰跳動了一下。他厭惡這種投鼠忌器的感覺，但資本的博弈從來不只是打打殺殺。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屏幕上那個代表著Evelyn的紅色熱成像人影上。那個女人，像一條狡猾的美女蛇，盤踞在她的巢穴里，似乎篤定了他不敢輕易撕破臉。
“老板，”下屬的聲音再次響起，帶著一絲遲疑，“還有件事……我們攔截到一段非常微弱的、試圖穿透畫廊屏蔽層的異常信號脈沖，源頭發(fā)射點……可能就在畫廊對面那家咖啡館里。信號模式很特殊，不像普通通訊設備?！?/p>
沈敘白的眉頭驟然鎖緊！異常信號？咖啡館？還有第三方的眼睛盯著這里？！
就在他大腦飛速運轉(zhuǎn)，試圖將這突如其來的變量納入計算時——
“嗡——”
他放在一旁的私人加密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！不是來電，而是一條來自極高權限內(nèi)線的加密文字信息！發(fā)信人代號——【深藍】。
沈敘白的瞳孔微微收縮?！旧钏{】是他埋在某個跨國情報掮客組織深處的、幾乎從不主動啟用的暗線。
他迅速點開信息。內(nèi)容極其簡短，只有一行字：
【畫是餌。Evelyn目標是“鑰匙”。宋硯不在她手里。小心“旁觀者”?！?/p>
畫是餌？目標“鑰匙”？宋硯不在她手里？還有……“旁觀者”？！
每一個詞都像一顆炸彈，在沈敘白精密計算的大腦里轟然引爆！瞬間推翻了他之前的諸多推斷！Evelyn大費周章，不是為了保宋硯，也不是為了那幅可能藏著證據(jù)的畫？那幅畫只是個吸引注意力的誘餌？她真正的目標是……“鑰匙”？什么“鑰匙”？而宋硯……他竟然不在Evelyn的控制中？那他在哪里？被誰控制？還有這個突然冒出來的“旁觀者”……是那個發(fā)射異常信號的嗎？他們屬于哪一方？！
饒是沈敘白，也被這突如其來的、完全偏離預設軌道的復雜信息沖擊得心神劇震！他猛地攥緊了手機，指節(jié)因為用力而發(fā)出輕微的“咔噠”聲，腰腹間的傷口因為情緒的劇烈波動而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，讓他額角瞬間滲出冷汗。
他死死盯著屏幕上那行字，眼底翻涌起更加深沉可怕的驚濤駭浪！他意識到，自己可能從一開始就陷入了一個更加龐大、更加精密的陷阱！Evelyn，甚至宋硯，都可能只是這個巨大棋局上的棋子！而真正的棋手，還隱藏在更深的迷霧之后！
“老板？”耳機里傳來下屬疑惑的詢問，顯然察覺到了他瞬間變化的氣息。
沈敘白猛地回過神。所有的情緒被強行壓下，眼底只剩下絕對冰冷的銳利和一種被徹底激怒的、近乎瘋狂的冷靜。他對著麥克風，聲音低沉而迅疾，如同出鞘的利刃，瞬間調(diào)整了所有部署：
“A組繼續(xù)封鎖所有出口，保持靜默監(jiān)視，沒有我的命令，不準任何人員進出！” “B組放棄強攻計劃，立刻撤出攻擊位置，化整為零，潛入周邊街區(qū)，反向搜查所有可疑監(jiān)控點和信號源！重點排查畫廊對面咖啡館及周邊制高點！找出那個‘旁觀者’！” “C組跟進宋清，在他可能接觸Evelyn或者接到下一步指令時，立刻匯報！必要時……可以控制他！” “技術組，全力分析那段異常信號，我要知道它的來源、模式和目的！”
一連串的命令清晰、冰冷、不容置疑。下屬雖然疑惑于計劃的突然轉(zhuǎn)變，但立刻毫不猶豫地執(zhí)行：“明白！”
沈敘白結束通話，身體重重靠回椅背，閉上眼，手指用力按壓著劇痛的額角。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(zhuǎn)著，將所有碎片信息瘋狂地重組、推演。【深藍】的信息絕不會空穴來風。如果畫是餌，Evelyn的目標是“鑰匙”，那這把“鑰匙”會是什么？能讓她甘冒如此大的風險？而宋硯又在哪里？那個發(fā)射信號的“旁觀者”，是敵是友？他們想要什么？
無數(shù)個問號在腦海中瘋狂碰撞。他感覺自己仿佛站在一個巨大的、黑暗的迷宮入口，原本以為抓住了線頭，卻發(fā)現(xiàn)那只是迷宮主人故意留下、引他深入的誘餌，而真正的陷阱和秘密，還隱藏在更深、更黑暗的曲折之后。
他猛地睜開眼，眼底閃過一絲極度危險的寒芒。無論如何，棋局已經(jīng)開始，他沒有退路。Evelyn想要“鑰匙”？他偏要先把這餌吞了，再看看到底是誰在垂釣！
他拿起另一個加密通訊器，撥通了一個極其隱秘的號碼。電話很快被接通，那邊沒有聲音，只有平穩(wěn)的呼吸聲。
沈敘白對著話筒，聲音冷得沒有任何溫度，只說了一個詞： “取畫?！?/p>
---
沈敘白的公寓內(nèi)。
那細微卻持續(xù)不斷的金屬刮擦聲，如同毒蛇的信子，舔舐著沈落落緊繃到極致的神經(jīng)。她死死抱著念念，蜷縮在客廳最遠的角落，巨大的恐懼讓她渾身冰冷，連呼吸都變得極其困難。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。
突然！ 刮擦聲毫無預兆地停止了！
門外陷入一片死寂。
沈落落的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！她死死地盯著門鎖的方向，瞳孔因為極致的恐懼而放大。結束了？是撬開了？還是……放棄了？
幾秒鐘后，就在沈落落幾乎要虛脫的時候——
“咚?！?/p>
一聲極其輕微、卻異常清晰的悶響，從門板底部傳了進來。像是有什么薄薄的、堅硬的東西，被人從門縫底下塞了進來。
那東西滑入室內(nèi)，落在光潔的地板上，發(fā)出輕微的摩擦聲。
沈落落的目光猛地投向聲音來源處！
只見玄關的地板上，安靜地躺著一個白色的、沒有任何標識的普通信封。
沒有撬鎖，沒有強行闖入。對方只是……塞進來一封信？
巨大的驚愕暫時壓倒了恐懼。沈落落僵在原地，不敢動彈。那是什么？恐嚇信？勒索信？還是……？
懷里的念念似乎也感覺到了氣氛的變化，小聲地問：“媽媽……是什么呀？”
沈落落死死咬著下唇，猶豫了幾秒，最終，一種強烈的不安和想要弄清楚真相的沖動，驅(qū)使著她。她將念念輕輕放在角落，用顫抖的聲音叮囑：“念念乖乖在這里等媽媽，千萬不要過來?！?/p>
然后，她深吸一口氣，像是走向刑場一般，一步一步，極其緩慢地挪向玄關。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瘋狂的心跳上。
她走到玄關，蹲下身，目光警惕地掃視著那扇緊閉的門，確認沒有任何動靜后，才顫抖著伸出手，撿起了那個白色的信封。
信封很薄，里面似乎只裝了一張紙。
她的指尖冰涼，顫抖著撕開了信封的封口。
里面滑出來的，果然是一張折疊著的A4打印紙。
她深吸一口氣，展開了那張紙。
當看清紙上打印的內(nèi)容時，沈落落的瞳孔驟然收縮到極致！渾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間徹底凍結！巨大的驚恐和難以置信的荒謬感，如同海嘯般將她徹底淹沒！
紙上沒有文字。
只有一張打印出來的、異常清晰的彩色照片！
照片的背景，赫然是沈敘白公寓樓下的停車場！角度刁鉆，像是從某個監(jiān)控死角偷拍的。
而照片的主體——是她和念念！
就在不到一個小時前，她抱著念念，被林晚接到這里，下車走向電梯口的瞬間！照片上的她，臉色疲憊，眼神惶然。而她懷里的念念，正扭著頭，好奇地看向偷拍者的方向，小臉清晰無比！
拍照的人，就在附近！一直盯著她們！甚至知道她們進入了沈敘白的公寓！
在這張令人毛骨悚然的照片下方，用紅色的、如同鮮血般的字體，打印著一行簡短卻足以讓她魂飛魄散的英文：
【W(wǎng)e see you.】
（我們看到你了。）
落款處，沒有任何簽名。
只有一個極其簡單的、用紅色線條勾勒出的圖案——
那是一個抽象的、如同毒蛇盤繞而成的字母“S”！
與沈敘白藥瓶上、與她記憶中宋硯尾戒上那個荊棘環(huán)繞的“SS”徽記，截然不同！更加簡潔，卻更加陰冷，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惡意和威脅！
沈落落像是被一道無形的閃電劈中！拿著照片的手指劇烈顫抖，紙張飄落在地。她猛地后退一步，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墻壁上，巨大的恐懼攫住了她的喉嚨，讓她發(fā)不出任何聲音，只有冰冷的淚水瞬間奪眶而出！
他們看到了！一直都知道！她和念念，從一開始，就暴露在另一雙、甚至更多雙隱藏在暗處的眼睛之下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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