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如墨，天邊的殘月正緩緩隱入云層，清冷的光輝一點點淡去，東方天際泛起一抹極淡的魚肚白，像是宣紙被晨露暈開了淺淺的底色。殿內(nèi)燭火早已燃盡，只余下一絲若有若無的余溫，秦玄淵靜靜坐在龍榻旁，蕭燼作為懲罰的毒正隨著晨光的降臨一點點從經(jīng)脈中褪去。

他睫毛輕顫，指尖先是微微動了動，像是破土而出的新芽，帶著幾分試探。起初只是指尖的微弱弧度，漸漸地，手腕也能緩慢抬起，僵硬的關(guān)節(jié)發(fā)出細微的“咔噠”聲。秦玄淵深吸一口氣，他撐著榻沿，緩緩站起身。久坐的身子早已麻木，雙腿像是灌了鉛般沉重，他挪到榻邊，雙腳落地時還踉蹌了一下，扶著一旁的雕花屏風(fēng)才穩(wěn)住身形。

他抬手揉了揉發(fā)脹的太陽穴，困意如潮水般涌來，眼皮重得像是墜了鉛，連視物都有些模糊。昨夜為了毒素失效后報復(fù)蕭燼所以他強撐著清醒，如今毒解了，那緊繃的神經(jīng)驟然放松，疲憊便肆無忌憚地席卷而來，還想什么報復(fù)。他低頭看了看身上皺巴巴的寢衣，抬手解開外衫的玉帶，將厚重的衣料隨手搭在屏風(fēng)上，動作間帶著幾分難以掩飾的倦意。

轉(zhuǎn)身看向龍榻，蕭燼正蜷縮在床內(nèi)側(cè)，烏黑的發(fā)絲散落在枕頭上，小臉埋在柔軟的錦被里，只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頸，呼吸均勻而綿長，顯然睡得正熟。秦玄淵放緩了腳步，走到榻邊坐下，指尖輕輕拂過蕭燼鬢邊的碎發(fā)，眼底的冷冽盡數(shù)化作溫柔。

“小東西，對我真狠啊。”他低聲呢喃，聲音帶著剛醒的沙啞，卻滿是繾綣。俯身，溫?zé)岬拇捷p輕落在蕭燼光潔的額頭上，像是在觸碰易碎的珍寶，淺嘗輒止后，便小心翼翼地掀開錦被躺了進去，伸手將人攬進懷里。蕭燼似是察覺到熟悉的氣息，在他懷里蹭了蹭，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，繼續(xù)沉睡著。秦玄淵感受著懷中人溫?zé)岬捏w溫，緊繃的神經(jīng)徹底放松，困意瞬間將他淹沒，不過片刻，便也沉沉睡去。

入睡前，他還在心里盤算著，不過是小憩片刻，待晨光再亮些便起身準備早朝，朝中還有一堆政務(wù)等著他處理。可毒解后的疲憊遠比他想象中深重，這一睡，便直接睡過了辰時，錯過了往日早朝的時辰。

再次醒來時，殿內(nèi)早已被陽光填滿，金色的光線透過雕花窗欞，在地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，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龍涎香，混著窗外飄進來的花香，格外清新。秦玄淵睜開眼，視線還有些模糊，習(xí)慣性地往身側(cè)探去，卻摸了個空——原本該躺在那里的蕭燼，早已沒了蹤影。

他猛地清醒了大半，眼底的睡意瞬間褪去，坐起身環(huán)顧四周，榻邊沒有蕭燼的身影，殿內(nèi)也靜悄悄的，只有窗外偶爾傳來的鳥鳴聲?！笆挔a？”他輕聲喚了一句，卻沒有得到回應(yīng)。

就在他愣神的瞬間，腦海里突然閃過“早朝”二字，他瞳孔微縮，猛地掀開錦被，連鞋都來不及穿好，赤著腳便要下床：“王德子！”

門外很快傳來輕輕的腳步聲，王德子捧著疊好的朝服，輕輕推開殿門走進來，見秦玄淵赤著腳站在地上，連忙上前一步，恭敬地行了個禮：“奴才在。”

“快，給朕更衣，即刻去上早朝！”秦玄淵語速極快，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去拉王德子手里的朝服，動作間帶著幾分慌亂。他從未缺席過早朝，若是遲到，難免會讓朝臣議論。

王德子卻站在原地沒動，臉上露出幾分尷尬的神色，雙手捧著朝服，支支吾吾地說道：“額……皇上，早朝的時間……已經(jīng)過了。”

“過了？”秦玄淵的動作猛地一頓，臉上滿是不可置信，他轉(zhuǎn)頭看向窗外，只見太陽早已高懸在天空，金色的陽光刺眼得很，哪里還有半點清晨的模樣，“現(xiàn)在是什么時辰了？”

“回皇上，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是巳時了，早已日上三竿?！蓖醯伦拥椭^，聲音放得更輕了些，生怕觸怒了皇上。

秦玄淵僵在原地，緩緩坐回床榻邊緣，腦子里一片空白，只剩下“日上三竿”和“早朝過了”這兩個念頭在打轉(zhuǎn)。他從未有過這般疏忽，一時間竟有些懵，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(yīng)過來，看向王德子，語氣帶著幾分急切：“那早朝……朝臣們?nèi)绾畏磻?yīng)？可有奏本遞上來？”

王德子見皇上沒有發(fā)怒，反而松了口氣，臉上露出幾分笑意，連忙回話：“皇上放心，今早蕭燼公子替您上的朝，那陣仗，可真是非同凡響，奴才活了這么大歲數(shù)，還是頭一回見呢！”

“蕭燼替朕上的朝？”秦玄淵愣住了，眼底滿是疑惑，他實在想象不出，那個平日里愛鬧愛撒嬌的阿燼，怎么會突然跑去朝堂上替他應(yīng)付朝臣，“發(fā)生什么了？你仔細說說?！?

王德子清了清嗓子，便將今早朝堂上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——

今日清晨，到了早朝的時辰，皇上卻遲遲沒有現(xiàn)身，朝臣們在殿外等候許久，議論紛紛。就在大家猜測皇上是否身體不適時，蕭燼卻穿著一身月白色的錦袍，慢悠悠地從偏殿走了出來，徑直走上丹陛，坐在了那只有皇上才能坐的龍椅上。

殿內(nèi)瞬間安靜下來，所有大臣的目光都集中在蕭燼身上，滿臉的震驚和疑惑。兵部尚書率先站了出來，皺著眉，語氣帶著幾分嚴厲：“你……你是誰？竟敢擅闖金鑾殿，還敢坐上龍椅，可知這是株連九族的大罪！”

蕭燼坐在高高的王座上，雙腿晃了晃，歪著頭看向下方的大臣，臉上沒有絲毫懼色，反而帶著幾分傲嬌的神色，伸出手指了指自己，聲音清亮：“真龍本龍?！?

他這話一出，大殿內(nèi)先是一片死寂，緊接著，眾大臣便哄然大笑起來。戶部侍郎笑得直不起腰，指著蕭燼，語氣中滿是嘲諷：“就你還真龍？不過是個乳臭未干的小子，怕是不知天高地厚，竟敢在此胡言亂語！”

其他大臣也紛紛附和，有的搖頭嘆氣，有的面露怒色，還有的覺得這是皇上身邊的人在胡鬧，一時間，殿內(nèi)吵吵嚷嚷，亂作一團。

可誰也沒料到，蕭燼被嘲笑后，臉色瞬間沉了下來。他本就不是好脾氣的主，被這么多人圍著嘲諷，哪里還忍得住。只見他身形一晃，原本坐在王座上的身影驟然消失，取而代之的，是一條通體金黃、鱗甲在殿內(nèi)晨光下熠熠生輝的巨形四爪金龍！

那金龍體長足有數(shù)百米，巨大的頭顱幾乎頂?shù)搅私痂幍畹鸟讽?，一雙金色的豎瞳冷冷地掃過下方的大臣，龍須在空氣中輕輕飄動，帶著無形的威壓。不等眾人反應(yīng)過來，金龍猛地張開巨口，一聲震耳欲聾的龍吼響徹大殿，聲波如同巨浪般席卷開來，殿內(nèi)的梁柱都微微震顫，窗欞上的琉璃瓦發(fā)出“嗡嗡”的聲響。

眾大臣被這突如其來的龍吼震得耳膜生疼，臉色煞白，先前的嘲諷和笑意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，一個個呆立在原地，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般，齊刷刷地“亞麻呆住”。幾個膽子小的文臣，本就被金龍的模樣嚇得腿軟，再被這龍吼一震，直接雙腿一軟，當(dāng)場暈了過去，倒在地上人事不省。

片刻后，龍吼漸歇，金龍身形一晃，又變回了蕭燼的模樣。他拍了拍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塵，重新坐回王座上，抬著下巴，眼神傲嬌地掃過下方的大臣，語氣帶著幾分得意：“這回信了嗎？”

殿內(nèi)再次陷入死寂，大臣們你看看我，我看看你，臉上滿是驚恐和敬畏。過了好一會兒，才有一位年邁的老臣反應(yīng)過來，顫抖著雙腿，率先跪了下去，對著蕭燼磕了個響頭：“臣……參見金龍大人！”

有了第一個人帶頭，其他大臣也紛紛反應(yīng)過來，不管是先前嘲諷的，還是中立的，全都齊刷刷地跪伏在地上，腦袋磕得“咚咚”響，齊聲喊道：“參見金龍大人！”聲音里滿是敬畏，再也沒有半分不敬。

王德子說到這里，臉上還帶著幾分激動，手舞足蹈地補充道：“皇上您是沒瞧見，那些平日里最是固執(zhí)的老頑固，當(dāng)時臉都白了，磕起頭來比誰都快！尤其是戶部侍郎，先前笑得最大聲，后來跪得最穩(wěn)，連頭都不敢抬一下！”

秦玄淵坐在床榻上，聽著王德子的描述，先是愣住，隨即忍不住笑出了聲，眼底滿是寵溺和笑意：“這阿燼，倒是有辦法。那些老頑固平日里仗著資歷深，處處給朕添麻煩，確實該治治了?！?

他不僅沒有因為蕭燼擅自替他上朝而氣惱，反而覺得十分開心。蕭燼這般做，既是為了替他解圍，也是在暗暗維護他，這份心意，讓他心里暖暖的。

王德子見皇上笑得開心，也跟著笑道：“可不是嘛！蕭公子這一顯真身，整個朝堂都安靜了，那些大臣們連大氣都不敢喘。奴才當(dāng)時就在殿外候著，聽到龍吼的時候，還嚇了一跳呢！只可惜皇上您沒看到當(dāng)時的場面，那些大臣的表情，真是太有意思了！”

秦玄淵抬手揉了揉眉心，臉上帶著幾分惋惜，語氣卻滿是笑意：“沒看到啊，真是可惜了~”他頓了頓，又問道，“那蕭燼現(xiàn)在在哪兒？上完朝后，去了哪里？”

“回皇上，蕭公子上完朝后，就去御膳房了，說是要給皇上做些清淡的吃食，補補身子?！蓖醯伦舆B忙回道。

秦玄淵聞言，眼底的笑意更濃了，他站起身，伸了個懶腰，先前的疲憊和慌亂早已消失不見，只剩下滿心的暖意：“走，更衣。既然早朝過了，那朕就去御膳房，看看阿燼給朕做了什么好吃的?！?

王德子連忙應(yīng)了聲“是”，上前替秦玄淵更衣。陽光透過窗欞，灑在秦玄淵身上，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，空氣中彌漫著溫馨的氣息，新的一天，才剛剛開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