養(yǎng)心殿,明黃帳幔垂落兩側(cè),將外界的喧囂盡數(shù)隔絕。秦玄淵端坐于紫檀木桌后,指尖捏著奏折一角,目光落在字里行間,神情專注,連窗外掠過的晚風(fēng)都似未驚擾他半分。
殿門被輕輕推開時,他耳尖微動,唇角幾不可察地勾了勾,眼簾卻未抬,依舊保持著批閱奏折的姿態(tài)。蕭燼剛洗完澡,發(fā)梢還沾著潮氣,身上帶著淡淡的皂角香,一進門便看見那道伏案的身影。他生怕擾了秦玄淵,忙對著身旁隨侍的兩個小太監(jiān)比了個“噓”的手勢,指尖輕壓唇畔,眼神里滿是促狹的笑意。
小太監(jiān)們立刻屏住呼吸,垂首立在原地。蕭燼則踮起腳尖,像只偷腥的貓兒般,腳步放得極輕,衣擺掃過地面時幾乎沒有聲響。他一步一步挪到秦玄淵身后,見對方始終沒動靜,眼底的狡黠更甚,深吸一口氣后,突然湊到秦玄淵耳邊,壓低聲音發(fā)出一聲“啊”的低吼。
秦玄淵“驚”得手一頓,奏折險些滑落,他故作慌亂地轉(zhuǎn)過身,眼底卻藏著笑意,伸手便將蕭燼拉進懷里,手臂圈住他的腰,聲音帶著幾分刻意的輕顫:“嚇?biāo)牢伊??!?
“騙人!”蕭燼被他圈在懷中,鼻尖蹭到秦玄淵胸前的衣料,不滿地皺起眉,伸手就去勾他的下巴,指尖輕輕捏著,“你早就知道我在你身后了,是不是?”
秦玄淵握住他作亂的手,低頭在他指節(jié)上輕輕吻了一下,語氣帶著幾分縱容的哄勸:“沒有。”
蕭燼才不信,他反握住秦玄淵的手腕,稍一用力便將人手指湊到唇邊,張口輕輕咬下。齒尖刺破皮膚的瞬間,溫?zé)岬孽r血涌入口腔,帶著淡淡的鐵銹味,他滿足地瞇起眼,像只得到投喂的小獸,聲音含糊:“最近傷勢已經(jīng)好的差不多了?!?
秦玄淵并未抽回手,只是另一只手從袖中取出一方干凈的錦帕,細(xì)細(xì)為他擦去嘴角沾染的血跡,動作輕柔,眼底滿是暖意:“那便好。”陽光映在兩人交握的手上,將這殿內(nèi)的時光襯得格外溫柔。
(此處省略無數(shù)字少兒不宜的片段。)
半月時光倏忽而過,養(yǎng)心殿的窗欞間已染上幾分初秋的涼意。這日午后,內(nèi)侍捧著一封火漆封口的信函快步而入,輕聲稟報:“陛下,皇后,是知煜公子從邊境軍中傳回的信?!?
秦玄淵正與蕭燼并肩坐在軟榻上翻看軍報,聞言二人動作皆是一頓。蕭燼率先伸手接過信函,指尖撫過那熟悉的字跡,眼底瞬間漾起笑意?;鹌岜惠p輕剝落,信紙展開時帶著淡淡的墨香,秦知煜的字跡比往日多了幾分硬朗,字句間滿是少年人初歷世事的振奮。
信中寫道,他隱去皇子身份,從最低等的士兵做起,白日里隨隊操練、夜晚鉆研兵書,起初總怕自己本領(lǐng)不濟,在軍中落于人后——畢竟從前在宮中,父皇的運籌帷幄、父后的凌厲身手,總讓他覺得自己不過是被庇護在羽翼下的稚鳥,連半分光芒都顯不出來??烧嬲M軍營,一次次與同袍較量、在演武場上揮汗如雨,他才漸漸明白,并非自己太弱,而是過往依仗的兩位長輩,早已是站在云端的強者。
“兒臣竟得了比武第一!”信中這一句寫得格外用力,墨跡都深了幾分。秦知煜說,那日演武場旌旗獵獵,他連勝七人,最后與軍中老將對招時,雖險象環(huán)生,卻也憑一股韌勁贏下比試。蘇老將軍親自上前拍了他的肩,贊他“筋骨奇佳、心思沉穩(wěn),是塊帶兵的好料子”,聽得他心頭發(fā)熱,連指尖都在發(fā)顫。
末尾處,字跡漸緩,帶著幾分期待:“蘇將軍知曉兒臣離家日久,特準(zhǔn)兒臣?xì)w京小聚。兒臣已備好行囊,過三五日便啟程,屆時定當(dāng)當(dāng)面給父皇父后請安?!?
蕭燼將信讀罷,指尖輕輕摩挲著信紙邊緣,眼底滿是欣慰:“這孩子,總算在外面闖出名堂了?!鼻匦Y伸手?jǐn)堊∷募?,目光落在信上“不是自己太弱,是父皇父后太強”那句,唇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:“他能看清這層,才算真的長大了?!?
窗外的風(fēng)掠過庭院,卷起幾片落葉,殿內(nèi)燭火輕搖,二人相視而笑。
七日時光在翹首期盼中悄然流逝,皇城根下的梧桐葉又添了幾分深黃。這日午后,宮門處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,紅鬃烈馬踏過青石板路,濺起細(xì)碎的塵煙,馬上少年一身利落的墨色勁裝,背上斜挎著舊布包袱,眉眼間帶著旅途的風(fēng)塵,卻難掩歸鄉(xiāng)的雀躍——正是從邊境歸來的秦知煜。
他勒住韁繩,翻身下馬時動作干脆利落,比離家時多了幾分軍人的挺拔。不等宮門侍衛(wèi)上前問詢,便提著包袱快步往里走,腳步急切得幾乎要小跑起來,沿途遇到的宮人內(nèi)侍見了,剛要躬身行禮,便被他笑著擺手?jǐn)r下:“不必多禮,我先去見父皇父后!”話音未落,身影已消失在宮道盡頭。
御書房內(nèi),秦玄淵正端坐于紫檀木案后批閱奏折,案上堆疊的奏章旁放著一盞微涼的清茶。窗外的風(fēng)透過半開的窗欞吹進來,拂動他發(fā)間那枚銀質(zhì)蛇形發(fā)飾,蛇瞳處鑲嵌的藍寶石在光線下流轉(zhuǎn)著淡光。忽然,一陣輕快的腳步聲由遠及近,伴隨著少年清亮又帶著幾分雀躍的呼喊:“父皇父后!兒臣回來了!”
秦玄淵握著朱筆的手微微一頓,抬眸望去時,門口已闖進來一道熟悉的身影。秦知煜幾步?jīng)_到案前,利落地屈膝跪地,雙手交疊于額前,聲音里滿是真切的孺慕:“兒臣秦知煜,叩見父皇!”
“快起來。”秦玄淵連忙放下朱筆,起身上前去扶他,發(fā)間的蛇形裝飾隨著動作輕輕晃動,蛇鱗紋路間竟隱隱縈繞起一縷極淡的白霧??伤氖诌€未觸到秦知煜的胳膊,另一道紫色身影便出現(xiàn)在他面前。蕭燼今日穿了件暗紋紫綢常服,領(lǐng)口袖口繡著精致的云紋,他幾步走到秦知煜身邊,伸手便將人往起扶,聲音里帶著難掩的急切:“阿煜,你可算回來了!快讓父后好好看看?!?
秦知煜順著蕭燼的力道站起身,見父后滿眼都是擔(dān)憂,連忙在他面前轉(zhuǎn)了個圈,故意挺直脊背,將身上的勁裝抻得平整些,笑著道:“父后您瞧,孩兒這趟出去,沒瘦也沒胖,曬得也不算黑,更沒磕著碰著,一點傷都沒有!”他一邊說,一邊還拍了拍自己的胳膊腿,以示強健。
蕭燼的目光從他的發(fā)梢掃到鞋面,仔仔細(xì)細(xì)確認(rèn)了一遍,見他確實氣色紅潤、身形挺拔,眼眶才微微泛紅,原本打轉(zhuǎn)的淚水總算沒掉下來,只是聲音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哽咽:“好……好,沒受傷就好。”他抬手輕輕拍了拍秦知煜的肩膀,又立刻想起什么,轉(zhuǎn)身對守在門口的小太監(jiān)吩咐,“快,帶太子去偏殿沐浴更衣,仔細(xì)些伺候著?!苯又洲D(zhuǎn)向秦知煜,語氣瞬間溫柔下來,“你先去洗漱,父后這就去御膳房,讓他們給你做你最愛吃的糖醋鯉魚、水晶蝦餃,還有芙蓉羹。”
“太好了!謝謝父后!”秦知煜眼睛一亮,臉上的笑意更濃,對著蕭燼恭恭敬敬行了一禮,便跟著上前的小太監(jiān)轉(zhuǎn)身離去,腳步輕快得像只歸巢的小鳥,連臨走時都忘了再跟秦玄淵說句話。
蕭燼看著兒子的背影消失在門口,才滿意地轉(zhuǎn)身,雙手背在身后,溜溜達達地往御膳房的方向去了,嘴里還低聲念叨著:“得再添個東坡肉,阿煜在軍中肯定沒吃好……對了,還要熬碗蓮子羹,解解旅途的乏……”身影很快也出了御書房。
偌大的御書房瞬間安靜下來,只剩下秦玄淵一個人站在原地。他看著空蕩蕩的門口,又低頭看了看自己還伸在半空的手,發(fā)間的白霧漸漸散去,臉上滿是難以言喻的凌亂——剛才那陣熱鬧仿佛是一場錯覺,家庭重逢的喜悅里,他這個當(dāng)?shù)模孟癖粡氐缀鲆暳恕?
秦知煜回來時只喊了他一聲“父皇”,行禮后便被蕭燼搶了注意力;蕭燼更是從頭到尾都在圍著兒子轉(zhuǎn),連個眼神都沒多給他。秦玄淵無奈地?fù)u了搖頭,指尖捏了捏眉心,只好苦笑著走回書桌旁,重新拿起那支冰涼的朱筆,看著案上堆積如山的奏折,心里默默嘆氣:罷了,誰讓他是這個家里最“不重要”的人呢,還是繼續(xù)批他的奏折吧。
窗外的風(fēng)又吹了進來,拂動案上的宣紙,卻吹不散那一絲若有若無的“委屈”,只留下御書房里紙筆摩擦的細(xì)微聲響,伴著遠處隱約傳來的宮人道賀聲,構(gòu)成了一幅略顯“心酸”的天倫之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