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四合,養(yǎng)心殿偏殿的暖閣內(nèi)早已擺開了一桌豐盛的晚膳。紫檀木圓桌中央,熱氣騰騰的糖醋鯉魚泛著油亮的琥珀色,旁邊水晶蝦餃皮薄餡足,咬開便能看見飽滿的蝦仁,芙蓉羹盛在白瓷碗中,撒了少許翠綠的蔥花,連空氣里都飄著誘人的香氣。秦玄淵與蕭燼分坐兩側(cè),目光不時望向門口,眼底滿是期待。
不多時,便傳來輕快的腳步聲,秦知煜換了一身月白色常服,發(fā)梢還帶著未干的潮氣,一進門便被滿桌的飯菜勾得眼睛發(fā)亮:“好香??!父后果然記得我愛吃這些!”他快步走到桌前,在空位上坐下,剛要拿起筷子,就見蕭燼先夾了一塊最大的鯉魚肉,仔細剔去刺后放進他碗里:“快嘗嘗,御膳房今日特意按你小時候的口味做的,酸甜口剛好。”
秦知煜咬了一大口,魚肉鮮嫩,醬汁濃郁,滿足地瞇起眼:“好吃!比軍中的糙米飯香多了!”話音剛落,秦玄淵也夾了一只水晶蝦餃遞過來,語氣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寵溺:“軍中飲食簡陋,這幾日在家多補補,別虧了身子。”說著,又給兒子碗里添了一勺芙蓉羹,“慢點吃,沒人跟你搶?!?
蕭燼見狀,也不甘示弱,又夾了塊東坡肉放進秦知煜碗中,還不忘叮囑:“這肉燉得軟爛,你在軍中肯定沒吃過這么精細的,多吃點?!鼻刂系耐牒芸炀投殉闪诵∩?,他一邊忙著咀嚼,一邊含糊地應(yīng)著:“謝謝父皇,謝謝父后,你們也吃??!”
秦玄淵與蕭燼對視一眼,眼底皆是笑意,卻沒怎么動筷子,只專注地看著兒子狼吞虎咽的模樣。蕭燼時不時幫他擦去嘴角的醬汁,秦玄淵則會提醒他慢點喝湯,暖閣內(nèi)的燭火搖曳,映得三人的身影格外溫馨,連窗外的秋意都仿佛被這暖意驅(qū)散了幾分。
一頓晚膳吃得熱熱鬧鬧,待宮人撤下碗筷,換上熱茶與點心,秦知煜便徹底打開了話匣子。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,清了清嗓子,眼睛亮晶晶地說起軍中的趣事:“父皇父后,你們知道嗎?剛?cè)霠I那會兒,我跟一個叫李虎的同袍比射箭,他總說自己是‘神射手’,結(jié)果我第一次跟他比,就贏了他三箭!”
他說得興起,還伸手比劃著拉弓的動作,語氣里滿是得意:“后來他不服氣,非要跟我比摔跤,結(jié)果沒等我發(fā)力,他自己先摔了個屁股墩,引得周圍的人都笑翻了!現(xiàn)在他見了我,還總說要拜我為師呢!”
蕭燼聽得眉開眼笑,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(fā):“你這孩子,在外面倒學(xué)會逗人了。”秦玄淵也放下茶杯,聽得認真,時不時還會問一句:“那蘇老將軍平日待你們嚴厲嗎?”
“蘇將軍可嚴厲了!”秦知煜收起笑意,語氣變得鄭重了些,“有一次我們操練隊形,有個同袍偷懶走錯了步子,蘇將軍直接讓他罰跑五十圈,還說‘軍中無兒戲,一步錯可能就是人命關(guān)天’。不過他也特別護著我們,上次有個小吏故意刁難我們新兵,蘇將軍知道后,當場就把那小吏罵得狗血淋頭,還特意給我們加餐賠罪呢!”
他越說越投入,從演武場的比試,說到夜晚跟同袍一起偷偷烤紅薯,又說到第一次跟著巡營時見到的邊境夜景。“那天晚上的月亮特別大,照得草原跟白天一樣亮,遠處還有狼嚎聲,我一開始還挺怕的,后來老兵說有他們在,不用怕,我才敢跟著走。”秦知煜說著,眼神里滿是新奇,“原來外面的世界跟宮里一點都不一樣,草原上的風是帶著草香味的,晚上還能看到好多好多星星,比宮里的夜空亮多了!”
秦玄淵與蕭燼靜靜聽著,偶爾插一兩句話,目光始終落在兒子身上??粗硷w色舞的模樣,聽著他口中那些或有趣、或驚險的經(jīng)歷,兩人心中滿是欣慰——那個曾經(jīng)躲在他們羽翼下的少年,如今已經(jīng)能獨自闖蕩,還能將自己的經(jīng)歷說得這般生動,顯然是真的長大了。
暖閣內(nèi)的茶香裊裊,燭火映著三人的臉龐,秦知煜的聲音伴著偶爾的笑聲,在寂靜的秋夜里格外溫暖。窗外的風聲漸漸小了,仿佛也在悄悄聆聽這難得的天倫之樂,不愿打擾這份溫馨。
次日清晨的太和殿內(nèi),卻透著與往日不同的暖意。晨光透過高大的格窗,灑在金磚地面上,映得殿內(nèi)盤龍柱愈發(fā)威嚴。文武百官按品級分列兩側(cè),手持朝笏,靜待帝王臨朝。
不多時,秦玄淵身著十二章紋龍袍,緩步踏入殿中。眾臣齊齊躬身行禮:“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!”可待抬頭時,卻都愣住了——往日里總帶著幾分威嚴疏離的帝王,今日眉眼間竟藏著難掩的笑意,連眼底的神色都比往常柔和許多,那抹笑意似浸了蜜的暖光,順著眼角眉梢漫開,看得眾大臣面面相覷,暗自揣測:陛下今日這般好心情,莫不是有什么天大的喜事?
秦玄淵在龍椅上坐定,指尖輕輕叩了叩扶手,目光掃過殿內(nèi)神色各異的大臣,唇角笑意未減。他抬手召來身旁侍立的總管太監(jiān)王德子,從袖中取出一卷明黃圣旨,遞了過去,聲音沉穩(wěn)卻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輕快:“王德子,將這份圣旨念給眾卿聽聽?!?
王德子連忙躬身接過圣旨,展開時,明黃的綢緞在晨光下泛著光澤。他清了清嗓子,拉長了語調(diào),一字一句地念道:“奉天承運,皇帝詔曰:蕭燼護我黃武國疆土安寧,助朕穩(wěn)定朝局,功績卓著,德容兼?zhèn)?。今冊立蕭燼為黃武國皇后,欽此!”
“蕭燼”二字落下,太和殿內(nèi)瞬間陷入死寂。眾大臣你看我、我看你,臉上滿是震驚與疑惑,手中的朝笏都險些握不穩(wěn)。有幾位老臣更是眉頭緊鎖,嘴唇動了動,顯然是滿肚子的疑問——蕭燼?這不分明是陛下從前微服私訪時用過的假名嗎?陛下怎么會突然下旨,冊封一個“假名”為皇后?莫不是陛下昨夜偶感風寒,今日失了思慮?
最先反應(yīng)過來的是戶部尚書,他往前邁了一步,剛要躬身開口,準備率領(lǐng)眾臣進言“皇上三思”,勸帝王收回這看似荒唐的旨意。可就在此時,秦玄淵發(fā)間那枚銀質(zhì)蛇形發(fā)飾忽然動了動,蛇鱗紋路間緩緩縈繞起一縷淡白色的霧氣,霧氣在空中輕輕飄散,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清冽氣息。
這異象讓眾臣瞬間噤聲,紛紛抬頭望去。只見殿門處,一道紅色身影緩緩走來——蕭燼身著一襲繡著百鳥朝鳳紋樣的皇后朝服,紅色綢緞上用金線勾勒出精致的紋路,腰間系著明黃玉帶,發(fā)間插著點翠珠釵,整個人既帶著幾分帝王般的凌厲,又有著屬于皇后的華貴。他步伐從容,走到殿中時,目光淡淡掃過眾臣,帶著幾分與生俱來的傲嬌,徑直走到龍椅旁早已備好的鳳椅上坐下,動作自然得仿佛這鳳椅本就該是他的位置。
秦玄淵見他坐下,立刻起身走到鳳椅旁,伸手輕輕拉住蕭燼的手。他的指尖帶著暖意,握住蕭燼的手時,眼底的笑意愈發(fā)濃烈,像是盛滿了星光?!半薜幕屎?。”秦玄淵低頭,在蕭燼的手背上輕輕落下一吻,那動作溫柔又鄭重,滿殿大臣都看得真切。
這一刻,太和殿內(nèi)的大臣們徹底石化了。他們終于反應(yīng)過來——這個“蕭燼”,哪里是什么陛下的假名?分明是那位能呼風喚雨、護佑黃武國的真龍大人!從前只聽聞?wù)纨埓笕顺0楸菹伦笥遥瑓s從未想過陛下竟會這般坦蕩地將其冊封為后。想起往日里真龍大人暗中為黃武國化解的災(zāi)禍,抵御的外敵,眾大臣心中的疑惑與反對瞬間煙消云散,只剩下敬畏與認同。
先是戶部尚書帶頭,“噗通”一聲跪倒在地,手中朝笏按在金磚上,聲音恭敬響亮:“皇后千歲千歲千千歲!”緊接著,兩側(cè)的文武百官齊齊屈膝跪地,朝笏整齊地叩在地上,齊聲高呼:“皇后千歲千歲千千歲!”聲音震得殿梁上的灰塵都微微顫動,卻透著前所未有的真心與臣服。
蕭燼坐在鳳椅上,看著下方跪拜的眾臣,唇角微微上揚,露出一抹淺淡的笑意。秦玄淵重新握住他的手,與他并肩而立,目光掃過殿內(nèi)臣服的大臣,心中滿是安穩(wěn)——從此,他不僅有萬里江山,更有身旁之人相伴,這便是他想要的圓滿。晨光透過格窗,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,將這朝堂之上的溫情與威嚴,定格成一幅永恒的畫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