蕭燼的指尖還帶著微涼，拉著秦玄淵回房時，步伐比往日快了幾分。房門“吱呀”合上，隔絕了院外秦玄與那人的低語，卻沒擋住秦玄淵心頭翻涌的疑惑——他分明看見，蕭燼方才望向那人的眼神里，藏著一絲連自己都未曾見過的復(fù)雜。

“阿燼……”秦玄淵的聲音輕得像羽毛，話到嘴邊又卡住。他想問蕭燼與那人究竟是什么關(guān)系，想問那人提到的“舊事”是否與蕭燼有關(guān)，更想問，蕭燼這些年執(zhí)著想要復(fù)活的人，到底是誰？可話到舌尖，看著蕭燼略顯疲憊的側(cè)臉，終究還是咽了回去，只剩沉默在空氣中蔓延。

蕭燼似乎察覺到他的不安，抬手輕輕撫摸上秦玄淵的臉頰。他的掌心帶著慣有的暖意，指尖劃過秦玄淵的眉骨，動作溫柔得能化開冰雪：“阿淵……那是幾百年前，我一個……”

“朋友嗎？我知道的。”秦玄淵搶先開口，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落寞。他刻意忽略了蕭燼話語里的停頓，像是只要自己先給了答案，就能壓下那些讓人心慌的猜測?？芍挥兴约褐?，真正想問的那些話——關(guān)于復(fù)活、關(guān)于過往、關(guān)于蕭燼藏在心底的人——全都堵在喉嚨里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。

蕭燼的指尖頓了頓，眼神暗了暗，隨即又恢復(fù)如常。他揉了揉秦玄淵的頭發(fā)，語氣帶著哄勸：“阿淵，有些事情，你不知道最好?！彼┥恚谇匦Y的額間印下一個輕吻，“別瞎想了，我們休息吧?！?

秦玄淵沒有反駁，任由蕭燼拉著走到床邊。被褥帶著陽光曬過的淡淡氣息，可他躺在蕭燼身側(cè)，卻毫無睡意。夜色漸深，房內(nèi)只剩兩人平穩(wěn)的呼吸聲，蕭燼很快就睡熟了，側(cè)臉在燭火的微光下顯得格外柔和，長長的睫毛垂落，像蝶翼停駐。

秦玄淵睜著眼，定定地看著蕭燼的側(cè)臉。心底的疑惑像藤蔓瘋長，纏繞得他心口發(fā)緊。他忍不住抬起手，指尖一點點向蕭燼的臉頰靠近，想要觸碰那份真實，卻在即將碰到時，被一個冰冷的聲音驟然叫?。骸白∈??！?

秦玄淵渾身一僵，猛地轉(zhuǎn)頭看向聲音來源。只見離床榻不遠處，不知何時站了一個身穿暗紅色衣衫的男子，銀發(fā)如瀑般垂落肩頭，膚色白得近乎透明，一雙眸子此刻正盛滿怒意，死死地盯著他。

四目相對的瞬間，兩人同時呆住了。

秦玄淵看著那張臉，瞳孔驟然收縮——那眉眼、那輪廓，甚至連此刻因緊張而微微抿緊的唇線，都與自己一模一樣！就連他下意識攥緊拳頭的小動作，對方也同步做出，仿佛在看一面鏡子。

“你怎么和我長得一模一樣？”

幾乎是同一時間，兩人異口同聲地開口，聲音里滿是震驚與難以置信。

短暫的錯愕后，又是一陣沉默。緊接著，兩人再次同時開口：“你是誰？”

話音落下，彼此又都是一愣。秦玄淵眉頭微蹙，心底的疑惑更甚；而那銀發(fā)男子則挑了挑眉，語氣里多了幾分探究。

“你管我是誰！”

第三次異口同聲，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微妙。銀發(fā)男子“嗤”了一聲，率先打破了這詭異的同步，他向前走了兩步，暗紅色的衣擺在空氣中劃過一道利落的弧線，停在離床不遠的地方，目光依舊緊盯著秦玄淵。

“我先說。”銀發(fā)男子開口，聲音比之前緩和了些，卻依舊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審視。他抬手指了指床上睡得香甜的蕭燼，語氣里帶著一絲旁人不懂的熟稔：“我是陸川，當(dāng)年和蕭燼一起，被人稱為‘忘川雙煞’?！?

“忘川雙煞”？秦玄淵心里猛地一跳，這個名號他曾在古籍里見過，說是幾百年前在忘川一帶聲名赫赫的兩個修士，手段狠厲，卻不知為何突然銷聲匿跡。他轉(zhuǎn)頭看向蕭燼熟睡的臉龐，心底的猜測漸漸清晰——原來蕭燼的過去，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復(fù)雜。

他定了定神，迎上陸川的目光，語氣平靜地回答：“秦玄淵，鬼族世子?！?

“鬼族？”陸川聽到這兩個字，挑了挑眉，腳步上前兩步，繞著秦玄淵打量了一圈，眼神里滿是懷疑，“誰告訴你，你們家族是鬼族的？”

秦玄淵愣了一下，下意識回答：“母親告訴我的。從我記事起，母親就說我們靈氏一族是鬼族，世代居住在忘川邊緣，靠著吸收陰氣生存?！边@是刻在他骨子里的認知，從未有過絲毫懷疑。

陸川聞言，走到桌邊坐下，修長的手指摩挲著下巴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，拖長了語調(diào)：“哦~”他抬眼看向秦玄淵，眼神里帶著一絲了然，“你們家族，根本不是鬼族?！?

“不是鬼族？”秦玄淵走到桌前語氣里滿是震驚，“那是什么族？如果不是鬼族，我們?yōu)槭裁茨茉陉帤庾钪氐耐ㄉ?，又為什么會被其他族群稱為‘鬼修’？”從小到大的認知被徹底推翻，他只覺得腦子里一片混亂，無數(shù)個疑問涌了上來。

陸川拿起桌上的茶壺，給自己倒了杯涼茶，慢悠悠地喝了一口，才緩緩開口：“你應(yīng)該屬于金烏族?！?

“金烏族？”秦玄淵重復(fù)著這三個字，心里滿是茫然。金烏族他倒是聽說過，傳說中是上古神族，以太陽為圖騰，擁有掌控火焰的力量，可這與他這個“鬼族世子”，實在是八竿子打不著。

陸川放下茶杯，指尖在杯沿輕輕敲擊著，聲音里多了幾分凝重：“你外祖父，也就是當(dāng)年金烏族的族長，犯了滔天大錯，被天界貶到了忘川。為了保護族人，他才對外謊稱你們是鬼族，靠著忘川的陰氣掩蓋金烏族的氣息，這才能讓你們安穩(wěn)活到現(xiàn)在。”

秦玄淵僵在原地，腦子里“嗡嗡”作響。他想起一次母親喝醉了酒，握著他的手，眼神復(fù)雜地說“我們的族群，藏著一個不能說的秘密”；想起小時候在忘川邊緣玩耍，偶爾會在掌心冒出微弱的金光，卻被母親慌忙按住，說是“陰氣反噬的錯覺”；想起族里的長輩們，從不允許他們靠近陽光充足的地方，說是“鬼族怕光”……

原來那些所謂的“族規(guī)”，全都是為了掩蓋他們是金烏族的事實。原來他不是人人忌憚的鬼族世子，而是被天界貶黜的神族后裔。

“可……我外祖父，到底犯了什么錯？”秦玄淵定了定神，看向陸川，語氣里帶著一絲急切。他想知道真相，想知道自己的族群究竟背負著怎樣的過往。

陸川抬眼看向他，眼神深邃，像是能看透他心底的所有疑問。他沉默了片刻，才緩緩開口：“具體的，我也知道得不詳細。只記得當(dāng)年我和蕭燼在神族游玩時，偶爾聽老鬼們提起過，好像是你外祖父試圖盜取天界的‘曦和火種’，觸犯了天條，才被施以重罰?！?

“曦和火種？”秦玄淵皺緊眉頭，這個名字讓他莫名覺得熟悉，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，有人在他耳邊提起過。

陸川點了點頭，又喝了一口茶，語氣里多了幾分感慨：“雖然說那是金烏族的本源火種但那也是神族法寶?！标懘D了頓看向還在熟睡的蕭燼“據(jù)說能焚燒萬物，也能滋養(yǎng)眾生。當(dāng)年你外祖父盜取火種的原因，沒人知道。有人說他是想壯大金烏族，也有人說他是為了救某個人……”

說到這里，陸川的目光下意識地飄向床上的蕭燼，眼神里閃過一絲復(fù)雜。秦玄淵捕捉到了這個細節(jié)，心里猛地一緊——陸川為什么說道原因會看向蕭燼？難道外祖父當(dāng)年的事，和蕭燼有關(guān)？

他剛想追問，卻見陸川忽然站起身，暗紅色的衣衫在燭火下泛著冷光。“好了，該說的我都說了。”陸川的語氣恢復(fù)了最初的冷淡，“你最好別把今天這個夢的話告訴蕭燼，他還沒準備好讓你知道這些。”

“夢？什么夢？”秦玄淵有些懵。

“你現(xiàn)在在做夢”陸川打了個響指，身形一晃，如同鬼魅般消失在房內(nèi)，只留下空氣中一絲淡淡的、類似焚香的氣息。

秦玄淵猛的驚醒看向桌子的方向沒人在看向床里的蕭燼，對方依舊睡得安穩(wěn)，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淺影。秦玄淵顫抖的伸出手，指尖輕輕拂過蕭燼的臉頰，心底卻翻江倒海。

金烏族、曦和火種、被貶的外祖父……還有陸川，那個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，以及他和蕭燼之間那段被稱為“忘川雙煞”的過往。

原來蕭燼的過去里，藏著這么多他不知道的秘密。原來自己的身世，竟是如此離奇。

秦玄淵躺回床上，緊緊挨著蕭燼，感受著對方身上傳來的暖意，卻再也無法入睡。他看著蕭燼的側(cè)臉，心里默默想著：阿燼，你到底還有多少事情，沒有告訴我？而我，又該如何面對這些突如其來的真相？

夜色更濃，燭火搖曳，映照著兩人交疊的身影，也映照著秦玄淵眼底翻涌的迷茫與不安。屬于他們的故事，似乎才剛剛揭開冰山一角，而前方等待著他們的，不知是光明，還是更深的黑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