街角的“味香居”里,油鹽醬醋的煙火氣與松木桌椅的清苦氣息纏在一起,暖黃的燭火將四張相對的方凳映得格外分明。
秦玄淵三人一狐正圍坐進食。白瓷盤里的醬肘子油光锃亮,醬汁順著酥軟的皮肉紋路往下淌,秦玄淵吃的滿嘴流。身旁的蕭燼則顯得雅致許多,青瓷茶盞在指尖轉(zhuǎn)了半圈,淺啜一口雨前龍井,白珂吃已經(jīng)吃完目光落在桌角那只蜷成毛球的狐貍身上——云寧正用蓬松的尾巴圈著半碟桂花糕,粉色鼻尖時不時蹭一下瓷碟邊緣,模樣慵懶又警惕。
“幾位爺吃著呢?”
清朗又帶點嬉皮的聲音從門口傳來。眾人抬眼,就見蘇莫離一手揉著空空的肚子,一手扒著門框,腦袋探進來左右掃視,看見這桌熟人,眼睛瞬間亮得像淬了光。他身上的青布褂子沾了點塵土,顯然是剛跑了遠路。
蕭燼眼尾微挑,視線掠過旁邊空著的方凳和桌角倒扣的白瓷碗,修長的手指虛指了指:“坐?!?
“謝幾位爺賞!”蘇莫離笑得眉眼彎彎,一點不見外,趿著布鞋蹭地就溜到空位上,抄起筷子就去夾盤子里的糖醋魚,魚肉剛?cè)肟?,滿足的喟嘆差點溢出來。
“東西呢?”
秦玄淵的聲音混著咀嚼聲傳來,他嘴里還含著半塊肘子,說話有些含糊,卻不妨礙那目光里的銳利。他抬眼看向蘇莫離,筷子在盤子里頓了頓,顯然沒忘了正事。
蘇莫離動作一頓,差點把魚肉咽錯了氣管。他連忙放下筷子,在腰間的暗袋里摸了半天,掏出個巴掌大的小黑盒子——盒子是烏木做的,表面刻著細密的云紋,邊角磨得光滑,一看就不是凡物。他把盒子往桌上一推,又拿起筷子夾了塊青菜:“喏,都在這兒了,累死我了?!?
“好巧!”
又一個聲音插了進來,這次是從樓梯口方向來的。阿瀾肩上搭著件素色外衫,步履輕快地走到桌旁,壓根沒看秦玄淵驟然沉下來的臉色,徑直拉開蘇莫離旁邊的凳子就坐了下去,手肘還搭在了桌沿上。
“不建議添雙碗筷吧?”她笑得隨性,目光掃過桌上的菜肴。
蕭燼沒等秦玄淵發(fā)作,抬眼就沖柜臺方向喊了聲“小二”。不多時,店小二捧著一副干凈的碗筷跑來,蕭燼伸手接過,徑直遞給了阿瀾,指尖甚至還替他擺好了筷架。
“砰”的一聲,秦玄淵手里的筷子重重磕在瓷盤上。他狠狠瞪著阿瀾,眼神像要噴出火來,語氣更是冷得能結(jié)冰:“吃完就滾?!?
阿瀾正拿著筷子的手一頓,剛要開口,就見蕭燼在桌子底下輕輕掐了下秦玄淵的腰。那力道不重,卻帶著明顯的安撫意味,蕭燼的聲音壓得很低,只有兩人能聽見:“不用管他?!?
秦玄淵瞬間就委屈了。他蹙著眉,嘴角微微往下撇,活像只被搶了食的小獸,眼神濕漉漉地看向蕭燼,聲音也軟了下來:“阿燼…”自家娘子居然向著外人,這口氣怎么咽得下?
蕭燼被他這模樣弄得沒了脾氣。他無奈地搖了搖頭,忽然抬起右手,“唰”地一聲展開折扇。素白的扇面上繪著墨竹,恰好擋住了蘇莫離和阿瀾的視線,也遮住了燭火的光暈。趁著這間隙,他左手伸過去,輕輕扣住秦玄淵的后頸,俯身吻了下去。
那吻很輕,像羽毛拂過唇瓣,帶著淡淡的茶香。秦玄淵僵了一下,隨即乖乖地閉上眼,連呼吸都放輕了。等蕭燼直起身收起折扇時,耳尖已經(jīng)紅得透徹,連帶著臉頰都染了層薄霞。
秦玄淵倒像是被順了毛的貓,先前的火氣瞬間消了大半,低下頭乖乖扒拉著碗里的米飯,再也沒多嘴。
蘇莫離嚼著魚肉的動作停了半天,眼神在兩人之間轉(zhuǎn)來轉(zhuǎn)去,憋了半天也沒敢多問。倒是阿瀾慢條斯理地夾了塊肘子,吃完后放下碗筷,狀似隨意地開口:“你們要離開了嗎?”
“嗯?!卑诅娼K于抬起頭,聲音依舊是慣常的冷漠,連眼神都沒給阿瀾一個。
“帶我一個吧?!卑懻f得輕描淡寫,仿佛只是提議去隔壁買盒點心。
“幾位爺,也帶上我唄!”蘇莫離立刻舉手附和,生怕慢了一步,“我很有用的,認路、找東西、對付小毛賊,我樣樣在行!”
秦玄淵、蕭燼和白珂對視一眼,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驚訝和一絲隱秘的笑意。出發(fā)前他們還在合計,怎么才能不動聲色地把這兩個各有用處的人“騙”上道,沒想到現(xiàn)在倒是省了所有心思。
秦玄淵咽下最后一口飯,拿起帕子擦了擦嘴,語氣終于緩和了些:“好,那就一起走吧。”
蘇莫離瞬間歡呼起來,阿瀾也露出了滿意的笑容。蕭燼看著身邊乖乖吃飯的秦玄淵,悄悄在桌子底下握住了他的手,指尖相觸的瞬間,秦玄淵抬眼望過來,兩人眼底都藏著旁人看不懂的笑意。云寧則甩了甩尾巴,跳下凳子,率先往門口走去,蓬松的毛在燭火下泛著柔和的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