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過了多久,張澤禹的意識像是沉在水底的石子,終于被一陣劇烈的搖晃拽回了水面。
左航醒醒!
張峻豪醒醒??!
兩個年輕的聲音在耳邊交替響起,帶著點焦急的調子。
他費力地掀開眼皮,刺目的陽光透過雕花窗欞灑進來,在眼前晃成一片模糊的光暈。鼻尖縈繞著一股淡淡的、說不清是檀香還是草藥的味道,和記憶里血腥的氣息截然不同。
張峻豪可算醒了!
一個清朗些的聲音松了口氣,隨機湊近了些。
張峻豪你感覺怎么樣?剛才在路邊倒著,可把我和左航嚇壞了。
張澤禹眨了眨眼,混沌的視線像是被揉皺的紙,一點點被撫平、聚焦。
額角的刺痛突然尖銳起來,像有根細針在太陽穴里鉆動,他下意識抬手按上去,指腹觸到一片黏膩的汗。
指尖的觸感讓他心頭一緊,沙啞的聲音帶著未散的眩暈感滾出喉嚨。
張澤禹嘶…這是…哪?
話音落時,他才后知后覺地發(fā)現(xiàn),自己說話的調子都比平時沉了幾分,像是被什么東西磨過,透著股陌生的澀意。
張峻豪哥,你這是睡糊涂了?
張峻豪皺著眉,語氣里帶著點急切。
張峻豪早上你說去街口鋪子里取些東西,這都過了晌午還沒回。我和左航心里發(fā)慌,尋到西街口時,就見你直挺挺倒在石板路上,臉白得像紙。我跟他輪流背著你往回趕,胳膊都快斷了。你倒好,醒了先跟我們裝不認識?
張澤禹的視線在他臉上凝了凝。少年穿著件靛藍色交領長衫,衣料輕柔卻不失挺括,廣袖自然垂落。腰間隨意系著條姜黃色絲絳,墜著小巧香囊,衣襟暗紋若隱若現(xiàn)
再轉頭看左航,月白長衫的袖口束得整齊,腰間系著條素色絳帶,襯得身形愈發(fā)挺拔,指尖還沾著點墨跡,像是剛從書案前趕來。
他猛地低頭,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身上是件素色錦綢長衫,衣襟處繡著暗紋的云鶴,料子順滑卻帶著陌生的重量。指尖劃過布料的觸感真實得讓他發(fā)怔,連帶著額角的鈍痛都愈發(fā)清晰。
目光緩緩掃過這間屋子雕花窗欞糊著半透的窗紙,陽光漫進來在地面投下格子狀的暖光;靠墻的書架上碼著半排線裝書,書脊燙著工整的墨字;桌案上擺著硯臺和幾支狼毫筆,旁邊的白瓷碗里還溫著半盞清茶,水汽裊裊,帶著淡淡的松煙香。
這一切都太真切了,卻又陌生得像場荒誕的夢。
張澤禹張峻豪?左航?
張澤禹試探著念出他倆的名字,尾音還在發(fā)顫。
這時左航已經(jīng)上前摸了摸張澤禹的額頭。
左航這也沒發(fā)燒啊,難不成摔傻了?
張峻豪聞言頓時像被踩了尾巴一樣。
他往前湊了兩步,手在半空懸著,想碰又不敢碰,聲音里已經(jīng)帶上了哭腔。
張峻豪師哥!你別嚇我?。?/p>
眼淚說掉就掉,砸在手背上滾燙。
張峻豪方才見你倒在那兒一動不動,我心都快跳出來了……你要是真有個好歹,我……我往后跟誰學畫???嗚嗚嗚你可不能丟下我不管……
張澤禹被他這陣仗鬧得太陽穴突突直跳。他定了定神,混沌的腦子反倒清明了幾分。
眼前的古舊陳設,身上的長衫,還有這倆穿著古裝的熟人。答案已經(jīng)再明顯不過。
穿越這事兒雖荒唐,他骨子里那點隨遇而安的韌性倒先冒了頭。
張澤禹行了,別嚎了。
他啞著嗓子開口,語氣里帶著點無奈的縱容。
張澤禹我這不是好好的?
張澤禹抬眼睨了張峻豪一眼,嘴角勾出點似笑的弧度。
張澤禹怎么,小師弟就這么盼望我出事?
張峻豪抹了一把不存在的鼻涕和淚。
張峻豪才…才沒。
張澤禹沒再逗他,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回左航身上。少年站在一旁,臉上沒什么多余的表情,可眼神里那點藏不住的關切,倒和記憶里某個身影慢慢重合。是助手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