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長安月》殺青那天,倉庫很快空了一半。
小梅眼睛通紅,把畫滿簡筆畫的小本子塞進梓渝手里:“你說要當演員的……別忘了我?!?/p>
梓渝捏著本子,喉嚨發(fā)緊。這三個月,只有這個容易臉紅的姑娘真心待他。
李群頭破天沒擺臭臉,扔來個信封:“劇組補貼,沒幾個錢,拿著吧。”梓渝打開一看,是兩千塊。他正要道謝,對方已經轉身走了,只丟下一句:“下次跟組,還找我?!?/p>
離開影視城后,梓渝用那筆錢買了個二手MP3。
他下載了幾十段經典臺詞,將角色掰開揉碎,反復研究老版翻拍劇,對著出租屋的鏡子一遍遍磨臺詞、摳細節(jié)。
在圖書館看到《霸王別姬》結局時,手機突然彈出推送——
“張景然新劇《逆愛》公開海選,不限經驗學歷”。
海選就在一個月后,本市。
梓渝把手機摁在胸前,心跳震得手發(fā)麻。他沖去超市買了塊五花肉,回家燒出一碗顫巍巍的紅燒肉。吃第一口時,眼眶猛地一熱。
離海選還有半個月,快餐店經理辭退了他——他總在配餐時走神,反復默戲出錯?!皩Σ黄??!辫饔鍥]解釋,只是鞠躬。
失業(yè)后,他更省了。每天清晨在公園練吳所謂那場爆發(fā)戲,吼完“我不是廢物!”一轉身,發(fā)現個拎太極劍的老太太笑瞇瞇看他。
“唱戲呢?”
“練表演?!?/p>
“眼神真好,”老太太點頭,“像我老伴,他演一輩子話劇……總說‘演戲不難,難的是把自己活成戲里的人,哪怕一句詞’?!?/p>
活成戲里的人。
梓渝猛地一怔,鄭重鞠躬:“謝謝您?!?/p>
海選前三天,他把自己關在屋里打磨最后的片段:吳所謂在空畫室發(fā)現背叛,從隱忍到崩潰。沒有臺詞,全憑細微表情和肢體。
他對著鏡子練到眼睛紅腫,忽然愣住——鏡中那張絕望的臉,竟和前世在超市倒下那一刻,一模一樣。
原來他早已懂得吳所謂的痛。
海選前一天,他買了件淺藍色新襯衫。不貴,但干凈挺括,像吳所謂骨子里的那點驕傲。
回家后他將襯衫仔細熨平掛好,翻開小梅的本子,在最后一頁鄭重寫下:
“明天,去見吳所謂?!?/p>
月光落在襯衫上,泛著柔軟的藍光。他躺在床上戴好MP3,耳機里流淌著吳所謂的臺詞。聽著聽著,他輕輕閉上了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