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五傍晚，殘陽如同被人用鈍刀割裂般懸掛在落地窗外，橙紅的光暈染了半邊天。林悅正小心翼翼地把周明的素描裝進相框，手機屏幕忽然亮起，一封來自人事部的郵件彈出——

“上海分公司成立新文創(chuàng)中心，將從總部抽調(diào)兩名主案設(shè)計師長期駐場，期限一年。名單：周明、林悅。”

指尖微顫，手機啪的一聲摔在桌上，發(fā)出清脆的撞擊音。周明就在這時推門進來，手里提著兩份草莓可麗餅，甜膩的香氣還未散開，他的目光卻已經(jīng)落在她蒼白的臉上。視線掃向屏幕，那一瞬間，他臉上的笑意如同被凍結(jié)一般凝固住。

“你……收到?jīng)]？”林悅嗓音緊繃，像是硬擠出來的幾個字。

“嗯?！敝苊靼芽甥愶灁R到一旁，蹲下身子靠近她，掌心輕輕覆上她冰涼的手背，“我們談?wù)劙?。?/p>

公司天臺的風(fēng)裹挾著暮春的濕氣撲面而來，遠處的霓虹燈剛剛點亮，一點點的光亮像碎星撒進了人間，朦朧又疏離。

“我不想跟你分開。”林悅直截了當(dāng)?shù)亻_口，眼眶早已被風(fēng)吹得泛紅，“一年太長了，我真的等不了那么久?！?/p>

周明的喉結(jié)動了動，手臂環(huán)住她，聲音低沉沙?。骸拔乙膊幌敫惴珠_。但你知道，這次抽調(diào)是因為只有我們兩個真正熟悉國潮IP的全流程設(shè)計。如果拒絕，不只是放棄明年的晉升機會，連整個項目的話語權(quán)都會丟掉?！?/p>

林悅把額頭抵在他的胸口，聽著那顆心臟急促而沉重地跳動，鼻尖微酸。三個月前，他們?yōu)榱四孟隆吧胶Ｄ奚选毕盗邪玖似邆€通宵，剛剛簽下對賭協(xié)議，如今若中途換人，所有的努力都可能付諸東流。

“那就一起去。”她深吸一口氣，嘴角勉強彎起一個弧度，“上海分公司的宿舍不是兩室一廳嗎？我們申請同一套，就當(dāng)提前體驗同居生活好了?！?/p>

周明卻沒有接話，沉默的氣氛讓四周愈發(fā)壓抑。片刻之后，他掏出手機，點開一張體檢報告的圖片遞給林悅。

“我媽上周查出來早期肝癌，醫(yī)生說最好在本地做介入治療。我不能離開?！?/p>

空氣仿佛一下子被抽空，林悅的世界陷入靜默。她張了張嘴，喉嚨卻只能擠出一聲極輕的氣音。

“對不起。”周明用拇指輕輕拭去她不知何時滑落的淚水，“我也想和你一起走，但我不能拋下她?！?/p>

風(fēng)勢漸強，吹得兩人的衣擺獵獵作響。林悅緊緊抓住他的手腕，指甲幾乎嵌進皮肉：“那我去辭職，留在總部陪你！”

“別說傻話了?！敝苊鞣次兆∷氖郑曇魷厝釁s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，“你的夢想才剛剛開始起飛，怎么能因為我折翼？而且，伯母去年剛退休，還在等著你拿年終獎金帶她去看極光呢?！?/p>

林悅再也控制不住情緒，眼淚決堤般涌出。她把自己埋進他的肩窩，嗚咽聲像受傷的小獸一樣斷斷續(xù)續(xù)。周明將她摟得更緊，任憑襯衫被淚水浸濕，一言不發(fā)。

時間似乎停滯了許久，直到遠處大樓整點報時的聲音劃破夜空。周明緩緩松開她，從口袋里摸出一條銀白色的項鏈——那是她送他的禮物，在昏暗的夜色里泛著冷冽的光澤。他將它繞到她頸后，扣好鎖扣時，指尖微微顫抖。

“我們約好，每天必須視頻通話，零點之前互道晚安；項目節(jié)點我會遠程協(xié)助你完成；等你回江城那天，我在機場求婚?！?/p>

林悅抽了抽鼻子，伸手捶打他的胸口：“誰答應(yīng)要嫁給你了？”

“不嫁也得嫁。”周明的唇角終于揚起一絲笑意，俯身吻了吻她沾滿淚珠的睫毛，“你畫的那幅海邊圖，我媽已經(jīng)拿去婚慶公司當(dāng)模板了?！?/p>

林悅破涕為笑，卻又忍不住流下淚來。她踮起腳尖，輕輕地回吻他，聲音柔軟卻充滿篤定：“一年而已，我們等得起。”

最后一班地鐵的報站聲自腳下傳來，燈光投射出兩人拉長的影子，像兩條不愿分開的河流，在岔路口被迫轉(zhuǎn)向，卻默契地約定在同一片大海中重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