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一點五十，倉庫外的雨像斷了線的珠子，砸在鐵皮屋頂上發(fā)出細碎的爆裂聲。周明把最后一根紅線纏好，順手關(guān)了頂燈，只留下工作臺上一盞昏黃的射燈。燈光把銅鑰匙的影子拉得老長，像一條不肯靠岸的小船。

引擎聲就是這時候闖進來的。一輛無標識的藍色面包車急剎在院門口，車燈閃了兩下，像某種暗號。駕駛座跳下戴鴨舌帽的青年，帽檐壓到眉骨，雨水順著他的下巴滴落。他敲了敲倉庫門，聲音沙?。骸爸苊飨壬坷洳丶?，簽收。”

周明皺眉，接過巴掌大的黑色鋁箱。箱體冰涼，貼上銀色標簽——【航線·002　冷藏件　請簽收】。青年不肯透露寄件人，只遞來電子筆，簽收后迅速消失在雨幕，連車牌都沒亮。

鋁箱被放在工作臺中央，冷氣從縫隙里絲絲冒出。林悅掀開箱蓋，白霧瞬間升騰，像一場小型雪崩。箱內(nèi)躺著兩支東西：一支尚未沖洗的黑白膠卷，外殼貼著紅色時間戳——【00:41:07】；另一張被剪成紙飛機形狀的儲存卡，卡背用熒光筆寫著：“記憶之外，還有另一段航線?！?/p>

周明盯著時間戳，指節(jié)因用力而發(fā)白。00:41:07——那是他車禍發(fā)生的前一分鐘。林悅把儲存卡插入電腦，屏幕彈出加密窗口：【請輸入六位密鑰】。光標一閃一閃，像倒計時。

雨忽然加大，屋頂某處漏點被風掀起，水滴精準地落在鋁箱邊緣，發(fā)出清脆的“叮”。周明拿起那卷膠卷，對著射燈看了看，銀鹽層在光線下泛著幽藍的反光，像深海的鱗片。他深吸一口氣：“沖洗它，也許答案就在里面。”

暗房的紅燈再次亮起。顯影液在塑料槽里泛起漣漪，膠片緩緩下沉，時間被拉成一條暗紅的線。林悅低頭看表，02:05，顯影時間到。她提起膠片，水珠滾落，畫面逐漸浮現(xiàn)——

第一幀：藍色吊機臂下，周明舉著銅鑰匙，面對鏡頭微笑。

第二幀：同一位置，卻出現(xiàn)一輛黑色轎車，車牌被故意打碼。

第三幀：鏡頭拉遠，轎車駕駛座的人影模糊，但副駕駛赫然是年輕的林悅——她閉著眼，頭靠在車窗，時間戳停在00:40:45。

周明的呼吸停滯了一秒。他轉(zhuǎn)頭看向林悅，聲音低?。骸澳恪翘煸谲嚿希俊?/p>

林悅的臉色在紅燈下顯得蒼白，她搖頭，語氣卻堅定：“我沒有印象，這不可能是我?！?/p>

第四幀跳了出來：轎車后方，藍色面包車緊隨其后，鴨舌帽青年的側(cè)臉在雨里一閃而過。

第五幀：00:41:07，轎車突然變道，吊機臂的陰影砸向擋風玻璃——畫面到此戛然而止，像被人剪斷的聲帶。

暗房里只剩下水滴聲。周明握緊林悅的手，掌心冰涼。電腦屏幕忽然自動跳出第二行提示：

【密鑰提示：你遺忘的副駕駛】

光標繼續(xù)閃爍，像在等待一個不敢被喊出的名字。

屋頂?shù)挠曷曂Ａ耍L扇低鳴，銅鑰匙在桌面輕輕碰撞，發(fā)出極輕的“?！薄?/p>

黑暗里，周明低聲說：“不管是誰，我們一起把這段航線飛完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