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偉感覺自己的喉嚨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,連呼吸都帶著玻璃碴般的刺痛。
那只眼睛還在門縫里,渾濁的眼白上爬著細(xì)密的紅血絲,像泡在福爾馬林里的標(biāo)本。他甚至能看清睫毛上沾著的灰黑色污垢——那不是灰塵,更像是陳年的霉斑。
“找到你了……”
沙啞的聲音又響了起來,這次更近了,仿佛那嘴就貼在門板外側(cè),氣息順著門縫鉆進(jìn)來,帶著股腐爛樹葉的腥氣。
張偉猛地掀開被子滾到床下,后背重重撞在墻角的暖氣片上,疼得他齜牙咧嘴,卻不敢哼出半聲。他蜷縮在床底與墻壁的夾角里,死死盯著那道門縫。
眼睛還在。
不僅在,那道縫似乎比剛才更寬了些。他看見那只眼睛的主人在門外微微側(cè)頭,睫毛掃過門板,發(fā)出幾乎聽不見的“簌簌”聲。
突然,那只眼睛眨了一下。
就是這一下,讓張偉的神經(jīng)徹底繃斷了。他抓起手邊的折疊椅,連滾帶爬地沖到門邊,用盡全身力氣朝門板砸下去——
“砰!”
椅子腿撞在木門上,震得他虎口發(fā)麻。門縫里的眼睛瞬間消失了,門外傳來一聲短促的悶響,像是有人被撞得后退了幾步。
張偉不敢停,他雙手舉起椅子,發(fā)瘋似的一下接一下砸向門板,老舊的木門發(fā)出痛苦的呻吟,木屑簌簌往下掉。
“滾!給我滾!”他吼得嗓子都破了,聲音里全是哭腔。
直到椅子腿“咔嚓”一聲斷了,他才癱坐在地,渾身抖得像篩糠。
門外徹底安靜了。
沒有腳步聲,沒有呼吸聲,連樓道里的風(fēng)聲都仿佛停了。
張偉靠著冰冷的墻壁,大口大口喘著氣。過了好一會兒,他才敢抬起頭,小心翼翼地看向那道縫。
縫里空空的,只有樓道里的黑暗,濃得像化不開的墨。
他掙扎著爬起來,用斷了腿的椅子死死抵住門把手,又把衣柜推過去,頂住門板。做完這一切,他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后背已經(jīng)被冷汗浸透,貼在身上冰涼刺骨。
天快亮?xí)r,他終于撐不住,趴在沙發(fā)上睡著了。
再次醒來時,陽光已經(jīng)透過窗簾縫隙照進(jìn)屋里。張偉猛地彈坐起來,沖到門邊。
門板上留著幾道深深的凹痕,是昨晚砸出來的。他猶豫了一下,慢慢移開椅子和衣柜,伸手去擰門把手。
指尖剛碰到冰冷的金屬,他突然停住了。
門縫里,好像夾著什么東西。
他湊近一看,心臟驟然縮緊——那是一小撮灰黑色的毛發(fā),黏糊糊的,還帶著股熟悉的腥氣。
就在這時,樓道里傳來“咚、咚、咚”的腳步聲。
腳步聲很慢,一步一頓,像是有人拖著沉重的東西在走,正慢慢靠近他的房門。
張偉猛地后退一步,后背撞在墻上。他看見門縫里的光線被什么東西擋住了,一道長長的黑影,正投在地板上。
然后,敲門聲響起了。
“叩、叩、叩?!?/p>
節(jié)奏很慢,很輕,像是生怕驚擾了屋里的人。
張偉死死咬住牙,盯著門板。
敲門聲停了幾秒,門外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,帶著點(diǎn)疑惑:“小伙子,你沒事吧?我是樓下的王大爺,昨晚聽見你屋里有動靜……”
張偉愣住了。
樓下的王大爺?他搬來那天見過一面,是個頭發(fā)花白的老頭,說話總是笑瞇瞇的。
是王大爺?那昨晚的……
他猶豫了一下,還是走到門邊,隔著門板問:“王大爺?是您嗎?”
門外的人頓了頓,聲音依舊蒼老:“是我啊,小伙子。你開門讓我看看,是不是進(jìn)賊了?”
張偉的心稍微放下了些。也許昨晚只是自己嚇自己?他伸手去擰門把手,手指剛碰到,突然停住了。
不對。
王大爺?shù)穆曇綦m然像,但仔細(xì)聽,總覺得有點(diǎn)發(fā)飄,像是捏著嗓子模仿的。而且,王大爺住樓下,剛才的腳步聲明明是從樓上下來的。
他的目光落在門縫里那撮毛發(fā)上,后背瞬間又滲出冷汗。
門外的“王大爺”見他沒動靜,又敲了敲門,聲音里多了點(diǎn)不耐煩:“小伙子?開門啊?!?/p>
這次的聲音,和昨晚那沙啞的夢囈,有了一絲詭異的重合。
張偉猛地后退,抄起桌上的水果刀,對著門板吼道:“你到底是誰?!”
門外的聲音突然變了。
那蒼老的語調(diào)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尖利的、像是指甲刮過玻璃的聲音:“我是王大爺啊……”
“我就是來問問你,”
“昨晚……”
“你看見我的眼睛了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