木千第一次見到冰北是在十二月的停機坪。
朔風卷著雪沫子往人骨頭縫里鉆,他裹緊了駝色大衣,指尖還殘留著剛關掉的對講機余溫。跑道盡頭的私人飛機正緩緩滑過來,艙門打開時,冰北逆著光站在懸梯上,黑色高領毛衣襯得下頜線冷硬如刀刻。
"木先生。"對方伸手時,手套上的金屬搭扣撞出輕響,掌心比西伯利亞的寒流還要涼。
木千握住那只手時笑了笑,指腹刻意在對方腕骨處多停留半秒:"冰先生倒是比天氣預報準時。"
他們要去勘察邊境線上的一個廢棄氣象站。越野車在雪原里顛簸了四個小時,木千數(shù)著窗外掠過的第五十七根電線桿時,冰北突然開口:"你體溫偏高。"
他側(cè)頭看過去,副駕駛座上的人正盯著車載溫度計,顯示屏上的數(shù)字停在23℃,明明暖氣開得并不足。木千把車窗降下條縫,雪粒瞬間撲在臉上:"可能是我比較怕熱。"
當晚住在氣象站僅剩的值班房里。鐵皮屋頂被風雪敲得咚咚響,木千裹著兩床棉被,還是覺得寒氣從地板縫里往上冒。后半夜他迷迷糊糊醒來,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半個人壓在冰北身上,對方像塊不會融化的冰雕,呼吸都帶著白霧。
"抱歉。"他想挪開,卻被冰北按住后頸。那只手依然很涼,力道卻意外地穩(wěn)。
"別動。"冰北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,"你像個暖水袋。"
木千笑出聲,往他懷里又蹭了蹭。黑暗中能聞到對方身上清冽的雪松香,混著自己身上淡淡的檀香,倒像是冬春之交的交界線。
第二天勘測時出了意外。冰北為了撿滾落到冰縫邊的設備,小腿被鋒利的冰棱劃開道口子。血珠剛涌出來就結了層薄冰,木千撕開自己的圍巾給他包扎,指尖觸到對方皮膚時,冰北瑟縮了一下。
"很疼?"
"不。"冰北看著他,睫毛上沾著的雪粒亮晶晶的,"你手太燙了。"
歸途的飛機上,冰北靠在舷窗上假寐。木千借著舷窗外透進來的微光打量他,這人連睡著時眉頭都蹙著,像是永遠在和什么較勁。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,想撫平那道褶皺,卻在快要觸到時被抓住手腕。
冰北沒睜眼,聲音很輕:"木千,你知道正負電荷嗎?"
"嗯?"
"正電荷總是會被負電荷吸引。"他緩緩睜開眼,瞳孔里映著萬米高空的云海,"就像你總往我身邊湊。"
木千沒說話,只是反手握住那只冰涼的手。陽光穿過云層落在交握的手上,仿佛在他們之間搭起了一座無形的橋,在溫差里找到了恰好的平衡。
飛機穿過云層時輕微顛簸了一下,冰北的指尖動了動,悄悄收緊了力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