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夏的午后,立海大一年C組的教室彌漫著慵懶的困倦感,窗外蟬鳴聒噪。數(shù)學課代表抱著一摞剛發(fā)下的隨堂小測卷子回到座位,臉上寫滿了生無可戀。他重重嘆了口氣,目光掃過前排那個脊背挺直、正低頭快速翻閱筆記的土黃色身影,終于忍不住,在課間休息的喧鬧里提高了音量:
“平等院同學!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?”他的聲音帶著真誠的困惑和一絲哀嚎,“每次小測都滿分,連老師臨時加的那道超綱思考題都能完美解答!感覺我們學的不是同一個次元的數(shù)學!” 他揚了揚手里那張畫滿紅勾、整潔得如同印刷品的卷子,“給條活路吧!有什么獨門秘籍嗎?是不是偷偷在腦內植入了超級計算機?”
這聲哀嚎如同投入平靜池塘的石子,瞬間吸引了周圍同學的目光。一道道帶著好奇、羨慕、甚至一點點“看神仙”意味的視線,齊刷刷地聚焦在平等院鳳鳶身上。連正在和藤原靜小聲討論文學社選題的夏川晴也停下了話頭,圓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望向自己的同桌。
鳳鳶從筆記中抬起頭,烏黑的眼眸眨了眨,似乎對突然成為焦點有些意外。她沒有立刻回答,白皙的臉上表情平靜,看不出被追捧的得意,也沒有被冒犯的不悅。在眾人熱切的注視下,她只是微微歪了歪頭,像是在認真思考一個極其重要的問題。
然后,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注視中,她做出了一個讓整個教室瞬間寂靜、落針可聞的動作——
她放下筆,拉開自己那個看似普通的書包側袋拉鏈,小手伸進去,摸索片刻,竟掏出了一疊……色彩鮮艷、制作精良的硬質卡片!卡片邊緣微微磨損,顯然被經常翻看。
鳳鳶小心翼翼地將這些卡片在課桌上一字排開,動作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鄭重。陽光透過窗戶,清晰地照亮了卡片上印刷的人物肖像和名字:
**列奧納多·達·芬奇**(萬能奇才,跨界巔峰)
**瑪麗·居里**(放射性研究的磐石,兩獲諾獎)
**艾薩克·牛頓**(經典物理的奠基者,微積分之父)
**卡爾·弗里德里?!じ咚?*(數(shù)學王子,統(tǒng)治多個領域)
**阿爾伯特·愛因斯坦**(顛覆時空的頭腦風暴)
**阿達·洛芙萊斯**(第一位預見程序潛能的女伯爵)
……
每一張卡片上,除了栩栩如生的人物畫像,還用清晰的小字標注著他們彪炳史冊的成就領域和核心精神。
“???” 全班同學,包括那位哀嚎的課代表,瞬間集體石化!眼睛瞪得溜圓,嘴巴微微張開,大腦仿佛集體宕機。這……這是要干嘛?搞歷史人物展覽嗎?跟數(shù)學小測滿分有什么關系?
就在這死寂般的驚愕中,鳳鳶接下來的動作,更是讓所有人的下巴幾乎要砸到地板上!
只見她深吸一口氣,雙手合十,置于胸前,然后對著桌面上那排熠熠生輝的“學霸天團”,極其認真、極其標準地——拜了下去!
一拜!額前柔軟的發(fā)絲垂下。
再拜!動作流暢而虔誠。
三拜!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、發(fā)自內心的敬意!
整個教室的空氣仿佛凝固了。時間停滯了三秒。隨即,如同滾燙的油鍋里滴入了冷水——
“噗——?。?!”
“臥槽??!”
“我看到了什么?!”
“拜……拜學霸?!”
“科學的盡頭……竟是玄學?!”
巨大的驚愕和爆笑聲瞬間席卷了整個教室!桌椅板凳被笑得前仰后合的同學撞得嘎吱作響。夏川晴捂著肚子,笑得眼淚都飆出來了,小手指著鳳鳶說不出話。藤原靜也捂著嘴,沉靜的黑眸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笑意,肩膀一聳一聳。
窗邊,幸村精市正支著下巴,紫羅蘭色的眼眸含笑看著這突如其來的一幕。當看到鳳鳶鄭重其事地三鞠躬時,他眼中那抹溫潤的笑意瞬間加深,如同春水被投入頑石,漾開層層漣漪。他微微側過頭,用手背極其自然地掩住了抑制不住上揚的唇角,肩膀幾不可察地輕顫著,紫羅蘭色的發(fā)絲在陽光中跳躍。那眼神里沒有絲毫的嘲笑,只有一種近乎寵溺的無奈和縱容,仿佛在說:果然……是鳶鳥會做出來的事情啊。
鳳鳶在巨大的爆笑聲和無數(shù)道“看神仙”的目光中直起身,小臉微微泛紅,但眼神依舊清澈坦蕩。她看著桌上那些被她“祭拜”過的卡片,聲音不大,卻清晰地穿透了喧鬧:
“當然是努力為主??!”她拿起那張印著居里夫人堅毅面容的卡片,指尖拂過上面“堅持不懈”的字樣,“這些前輩們留下的不只是知識,更是‘道’?!彼抗鈷哌^一張張卡片,“達芬奇的好奇與跨界,牛頓的專注與洞察,高斯的嚴謹與天賦……每一次做題卡殼,想想他們面對過的難題,就覺得自己的困難……好像也沒那么可怕了?!彼D了頓,看著周圍依舊目瞪口呆的同學們,唇角彎起一個極淡卻認真的弧度,“拜一拜,提醒自己別松懈,也……借點勇氣和智慧嘛。算是……一種特別的‘信仰充值’?”
“噗哈哈哈哈!信仰充值!平等院同學你贏了!”
“這解釋……我竟無法反駁!”
“懂了!這就去打印牛頓爵士照片供起來!”
教室里的笑聲更加夸張,氣氛變得輕松而古怪。鳳鳶在一片“拜學神,求保佑”的調侃聲中,淡定地將那些承載著人類智慧星辰的卡片仔細收好,重新放回書包側袋。仿佛剛才那驚世駭俗的三拜,只是課間一個無傷大雅的小插曲。
***
暮色沉沉,通往鳳鳶家小巷的歸途上,氣氛卻比平日凝重幾分。
“胡鬧!”真田弦一郎低沉的聲音如同悶雷炸響,打破了沉默。他抱著手臂,帽檐壓得極低,但周身散發(fā)出的不贊同氣息幾乎化為實質的寒冰,“學習之道,在于心無旁騖,克己勤勉!豈可寄托于虛無縹緲的‘祭拜’?”他的腳步猛地頓住,銳利的目光透過帽檐的陰影,如同實質的刀鋒刺向鳳鳶,“懈怠!松懈!此風絕不可長!明日訓練結束,加練基礎心算一百組!鞏固根本!”
鳳鳶被這突如其來的嚴厲訓斥砸得縮了縮脖子,小聲辯解:“弦一郎……我沒有懈怠,只是……”
“噗哩~”跟在后面的仁王雅治發(fā)出一聲意義不明的輕笑,細長的眼睛饒有興味地在真田緊繃的背影和鳳鳶苦著的小臉上掃過。
“真田副部長,消消氣嘛,”丸井文太吹了個泡泡,試圖打圓場,“小鳶鳥成績那么好,開個小玩笑而已啦……”
胡狼桑原也沉穩(wěn)地點點頭:“是啊,平等院同學一直很努力?!?/p>
柳蓮二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,鏡片反射著路燈光芒,遮住了他此刻的眼神。他抱著那本從不離身的深藍色筆記本,聲音如同精準播報的儀器,毫無波瀾地響起:“數(shù)據(jù)不支持‘祭拜行為與學業(yè)成績存在直接因果關聯(lián)’的結論。歷史上,牛頓晚年沉迷神學煉金術,并未因此獲得超越其經典力學成就的新突破。高斯亦無類似記載。平等院的行為,屬于個體心理暗示范疇,概率上對實際解題能力提升的貢獻低于0.0001%,更多是儀式感帶來的短暫自我激勵效應,不可復制,亦非正途?!彼豢跉庹f完,語氣是純粹理性的陳述,帶著一種數(shù)據(jù)狂人對“玄學”的本能排斥。
鳳鳶聽著柳那一長串冰冷精準的數(shù)據(jù)分析,再看看真田那頂散發(fā)著“加練一百組”恐怖氣息的黑色鴨舌帽,以及幸村在一旁唇角含笑、明顯“見死不救”的溫和表情,心底那股被“數(shù)學之神”調侃都沒熄滅的小火苗“噌”地一下竄了起來!
她猛地停下腳步,轉過身,烏黑的眼睛亮得驚人,直直地看向柳蓮二,聲音清脆,帶著一絲被質疑的倔強和不服輸?shù)奶魬?zhàn)意味:
“柳同學!”
柳的目光從筆記本上抬起,平靜地迎上鳳鳶灼灼的視線。
“既然數(shù)據(jù)無法證明,”鳳鳶微微揚起下巴,像一只被激起了斗志的小獸,“那不如我們用更‘實際’的數(shù)據(jù)來驗證一下?”她伸出纖細的手指,指向柳蓮二,也指向自己,“下一次期中考試,敢不敢比一比?看看是我的‘玄學’厲害,還是你的‘絕對數(shù)據(jù)’更勝一籌?”
寂靜。
晚風吹過小巷,卷起幾片落葉。
柳蓮二鏡片后的眼睛微微瞇起,一絲極其細微的、屬于數(shù)據(jù)狂人被點燃戰(zhàn)意的光芒,在平靜無波的眼眸深處一閃而逝。他緩緩合上手中的筆記本,動作帶著一種鄭重的儀式感。他看著眼前這個敢向“數(shù)據(jù)真理”發(fā)起挑戰(zhàn)的少女,聲音依舊平穩(wěn),卻比剛才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、如同精密儀器啟動時的嗡鳴:
“……可以?!彼啙嵉貞聭?zhàn)書,隨即補充道,語氣帶著數(shù)據(jù)掌控者的絕對自信,“基于過往成績、知識掌握度、學習效率模型分析,我方勝率為87.3%。但,”他頓了頓,目光銳利地掃過鳳鳶,“我接受挑戰(zhàn)。用期中考試的成績單,作為最終、唯一、且無可辯駁的數(shù)據(jù)結論?!?/p>
“一言為定!”鳳鳶用力點頭,眼底燃燒著明亮的火焰,之前的窘迫和無奈一掃而空。
真田看著眼前這突如其來的“學術宣戰(zhàn)”,抱著手臂的姿勢似乎更加僵硬了,帽檐下的眉頭鎖得更緊,仿佛對這場偏離了“克己勤勉”正道的比試極其不認同,卻又一時找不到訓斥的切入點。幸村站在一旁,紫羅蘭色的眼眸在暮色中流轉著溫和的笑意,看著鳳鳶眼中那簇被柳點燃的、名為“不服輸”的火焰,唇角的弧度加深,帶著一種樂見其成的縱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