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小川低頭看著鞋底滲出的黑水,一滴一滴砸在泥里,還冒起細(xì)小的白煙。
他沒動,腳底涼得腳趾頭都快蜷成蝦米了——這破鞋漏得比篩子還狠,跟踩在冰窟口似的。
墨瞳趴在他肩上,尾巴跟條小蛇似的纏在他脖子上,勒得他差點喘不上氣。右眼的光忽明忽暗,跟快沒電的燈泡似的。
“這玩意兒不光是魔氣,”它壓著嗓子說,“還摻了點別的——媽的,是血味!”
江小川沒吭聲,從懷里摸出那片焦布條。雨一淋,紅蓮殘影糊得跟潑了墨似的,壓根看不清。
他手指一搓,布條邊緣的紅漆碎成粉末,飄進(jìn)風(fēng)里沒影了。
“接頭人該到了。”他說。
三更天,黑市西巷,老規(guī)矩。
可巷口空得能跑馬,別說接頭人了,連只碰瓷的野貓都沒影。
墨瞳耳朵突然抖了抖,猛地扭頭看向左邊一條窄縫:“哎!那邊!地上有兩道印子,像是有人被拖著走!”
江小川走過去蹲下,泥地上確實有兩道淺溝,像是被人拽著走了段路,然后——突然就沒了。
他伸手摸了摸溝邊,指尖沾了層黏糊糊的玩意兒,湊到鼻子底下一聞。
得,又是血味,還混著點爛木頭似的腐香。
“血,”墨瞳瞇著眼,“剛死沒多久?!?/p>
江小川沒說話,把那半枚符印往右眉胎記上一貼。皮膚“嘶”地一下就燙了,雷紋跟活過來似的跳了跳,像是有只小蟲子在里頭拽了拽。
“走?!彼屯铝艘粋€字。
兩人順著拖痕往里走,巷子越走越窄,最后卡在一面塌了半邊的墻前。
墻根下堆著幾塊碎磚,底下露著半截胳膊——皮肉焦得跟烤炭似的,就剩點骨頭架子支著。
手腕上掛著個銹銅環(huán),鏈子斷了,一端還纏著點灰布。
墨瞳尾巴一勾,把銅環(huán)勾過來:“這破環(huán)……怎么有點眼熟?”
江小川接過銅環(huán),胎記又燙了一下。他閉眼,指尖一縷微弱的雷氣順著紋路爬進(jìn)銅環(huán)里。
畫面“唰”地閃了出來——
江元杰站在暗室里,對面是個穿黑袍的人,臉埋在陰影里看不清。兩人中間擺著個香爐,爐上刻著半朵紅蓮。
黑袍人遞出一卷東西,江元杰接過來一低頭,臉?biāo)查g白得跟紙似的——那表情,跟見了鬼似的。
“江家……不該碰這個?!焙谂廴苏f。
沒等他看清后續(xù),畫面“咔”一下就沒了。
江小川睜開眼,手一松,銅環(huán)“當(dāng)啷”掉在地上。
“紅蓮,”他聲音發(fā)沉,“真是血衣樓?!?/p>
墨瞳沒接話,右眼的金光掃過焦尸,突然停在那截斷臂的指甲縫里:“等等——這兒有東西!”
江小川掰開那截手指,從縫里摳出半片玉佩。邊緣還沾著血,紋路缺了一塊,但那形狀——他一眼就認(rèn)出來了。
和第八章炸陣盤時那塊,一模一樣。
“賣家和接頭人,是同一個人?”他低聲問。
“或者,”墨瞳冷笑一聲,“是同一個死法!這不明擺著被一鍋端了嗎?”
江小川把玉佩塞進(jìn)懷里,跟符印、布條放一塊。三樣?xùn)|西貼著胸口,冰得跟塊鐵塊似的。
他抬頭往巷尾看,那兒有扇破窗,窗框上掛著個布包——黑布裹得跟粽子似的,角上還繡了朵紅蓮,這次是完整的。
“那邊。”他說。
墨瞳尾巴一甩:“別碰!那花是活的!”
“活的?”
“紅蓮血衣樓的標(biāo)記,沾了人血三天內(nèi)會從紅變黑,”墨瞳盯著那花,“你看這朵,還在往下滴水呢!”
江小川瞇眼一看,還真是——花瓣邊緣有暗紅液體慢慢滲出來,順著窗框往下滴。
他沒猶豫,沖過去一把扯下布包。
剛?cè)胧?,那包“嗤”地就冒了煙,跟被火燎了似的,燙得他手一抖,差點扔出去。
“別扔!忍?。 蹦钡煤?,“這玩意兒是人皮賬本!碰了就得用血喂,一撒手你手就得爛!”
江小川咬牙,硬是沒松手。布包裂開道縫,一本暗紅色的冊子掉進(jìn)他手里——封面沒字,皮質(zhì)摸著跟人背上剝下來的似的,還帶著毛孔。
他手指剛碰上去,太陽穴“嗡”地一震,跟有根針扎進(jìn)去似的。
眼前閃過幾個字:“九曜獻(xiàn)祭,江氏為引”。
接著就是劇痛。
他膝蓋一彎,差點跪地上,胎記燙得跟要炸開似的。
“用雷氣!”墨瞳一爪子拍他后頸,“壓住神魂!”
江小川深吸一口氣,雷紋從眉心往下爬,勉強撐住那股刺痛。他低頭看賬本,封皮上的血漬開始蠕動,跟活過來似的。
“這東西認(rèn)主,”墨瞳低聲說,“但它不認(rèn)你?!?/p>
“那怎么打開?”
“用本座的血,”墨瞳舔了舔尖牙,“但警告你,這血一滴下去,它要是反噬,你腦子當(dāng)場就得燒成灰?!?/p>
江小川沒說話,伸手摸向鞋底——玄丹殘渣還在,混著靈砂,暫時把黑液封住了。
他摳出一點,塞進(jìn)嘴里嚼了嚼——得,比黃連還苦,苦得他眉毛都快擰成麻花了。
“你干嘛?”墨瞳懵了。
“補補,”他含糊道,“待會要是炸了,至少得有點底?!?/p>
墨瞳愣了下,突然笑出聲:“你這慫樣,跟當(dāng)年那個被雷劈傻的傻徒弟一模一樣!”
它右眼金光猛地暴漲,一口咬破舌尖,一滴金血“啪”地落在賬本上。
那血沒散開,反倒跟活物似的在賬本上爬,幾秒后,整本冊子“嗤”地冒起黑煙。封皮上浮出一行暗紋——十二柄骨刀圍著一尊玉佛,佛面帶淚。
“血衣樓。”江小川聲音發(fā)沉。
墨瞳尾巴一卷,翻開第一頁。
紙上密密麻麻全是名字,用血寫的,字跡歪歪扭扭,跟臨死前掙扎著寫的似的。每一頁都標(biāo)了年份,最近的,是三年前。
江小川一頁頁翻,手指控制不住地抖。
突然,他停住了。
第一頁角落,三個小字:江承業(yè)。
這字跡他熟——祠堂族譜上,他爺爺江承業(yè)的名字,就這么寫的。
“這是……”他嗓子干得發(fā)疼。
“你家先祖?”墨瞳瞇眼,“寫在這兒,要么是他干了這缺德事,要么就是他死在這上頭了?!?/p>
江小川沒動,就盯著那名字。胎記的雷紋突然一跳,順著血管往右手爬,一直爬到食指尖。
指尖發(fā)麻,跟握了道雷似的。
他下意識伸手,指尖輕輕碰了下“江承業(yè)”三個字。
賬本“嗡”地一震。
整本書突然發(fā)燙,血字跟沸騰似的翻涌,像是被什么力量攪亂了。江小川手一抖,差點把賬本扔了。
就在這時,懷里的玉玨突然“啪”地彈出來,跟長了眼似的貼在賬本上。
一道光從玉玨里射出來,投在墻上——是一份名單。
名單第一個就是“江承業(yè)”,后面還跟了行小字:已滅口。
江小川呼吸瞬間停了。
名單往下翻,全是姓江的,有的標(biāo)著“嫡”,有的標(biāo)著“庶”,最后幾行,寫著“江小川”三個字,后面是空的。
墨瞳尾巴一緊,突然低聲道:“你看背景?!?/p>
江小川抬頭,光幕邊上閃了個人影——穿白衣服,紅眼睛,指甲縫里還滲著血,正低頭看手里的玉佛。
“血衣樓主……”他喃喃道。
“不,”墨瞳聲音冷了下來,“是當(dāng)年把本座鎖起來的那個混蛋!”
江小川沒接話,胎記的雷紋已經(jīng)爬滿整根手指,指尖還閃著微弱的雷光。他盯著“江承業(yè)”三個字,突然覺得胸口壓了塊大石頭。
“他不是滅門的,”墨瞳低聲說,“他是第一個被滅口的?!?/p>
江小川沒動。
雨還在下,巷口那朵紅蓮又落了片花瓣,黑血順著窗框滴下來,正好砸在賬本上,暈開個血點。
墨瞳尾巴一卷,把賬本塞進(jìn)懷里:“這東西不能留?!?/p>
江小川點頭,伸手又去摸鞋底,想把最后那點玄丹殘渣摳出來燒了它。
就在這時,玉玨突然一震。
胎記的雷紋突然“砰”地一跳,順著經(jīng)脈就往心口沖——那股勁,跟要炸了似的。
他手指一僵,指尖的雷光“啪”地炸了下,像是要破皮而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