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廊的夜燈暈開暖黃的光，卻照不進沈燼房門后那片深沉的陰影。林硯站在門前，指尖懸在門板上，遲遲沒有落下。

里面的人像是算準了他的猶豫，門忽然從內(nèi)拉開，帶著雪松冷香的氣息撲面而來。沈燼倚在門框上，黑色襯衫的領(lǐng)口敞著兩顆紐扣，露出冷白的皮膚，綠眸在昏暗里亮得像星子。

“站在門口當?shù)袼?？”他?cè)身讓開，語氣里帶著慣有的戲謔，“還是怕我吃了你？”

林硯沒接話，徑直走進房間?？諝庵谐搜┧晌?，還飄著淡淡的墨香——書桌上攤著幾份文件，臺燈的光暈落在紙上，勾勒出沈燼剛才翻閱的痕跡。

“證據(jù)呢？”林硯開門見山。

沈燼關(guān)上門，反鎖的“咔噠”聲在寂靜里格外清晰。他走到書桌前，拿起最上面的文件夾扔過去：“自己看?！?/p>

林硯接住文件夾，指尖劃過硬質(zhì)的封面，心跳莫名加速。他深吸一口氣，翻開——里面是密密麻麻的轉(zhuǎn)賬記錄，每一筆都標注著日期和金額，收款人賬戶的尾號他記得，是沈宏遠私人賬戶常用的數(shù)字。后面還附著幾份合同，簽名處的筆跡模仿得惟妙惟肖，卻在細微處露出了破綻。

八年的隱忍和等待，在看到這些證據(jù)的瞬間，化作滾燙的熱流沖上眼眶。林硯捏著文件的手指微微發(fā)顫，連呼吸都亂了幾分。

“怎么樣？”沈燼走到他身后，溫?zé)岬臍庀⒎鬟^耳畔，“夠不夠送沈宏遠進去？”

林硯猛地合上文件夾，轉(zhuǎn)身時眼眶微紅，卻死死咬著唇?jīng)]讓情緒泄出來：“什么時候動手？”

“急什么?！鄙驙a抬手，指尖擦過他的眼角，像是想拭去那點未掉的濕意，“這些只是開胃菜。我要的，是讓他一無所有?！?/p>

林硯偏頭躲開他的觸碰，后退半步拉開距離：“你還想做什么？”

“沈宏遠私下挪用的公款，遠比這多?！鄙驙a走到吧臺前倒了杯酒，琥珀色的液體在杯壁上晃出漣漪，“他在海外有個秘密賬戶，里面藏著他這些年貪墨的大頭。找到那個賬戶，才算徹底釜底抽薪?！?/p>

林硯皺眉：“你知道賬戶在哪？”

“知道大概方向，但具體信息在他書房的加密硬盤里?！鄙驙a喝了口酒，綠眸里閃過算計，“那硬盤的密碼，只有他一個人知道。”

林硯的心沉了沉。沈宏遠的書房戒備森嚴，別說加密硬盤，就是進去都難如登天。

“你想讓我去偷？”

“‘偷’這個字太難聽了?！鄙驙a笑了，“我們是‘合作’。你負責(zé)引開他的注意力，我讓人動手?！?/p>

林硯看著他眼底的瘋狂，忽然覺得這盤棋比他想象的更大。沈燼要的根本不是沈宏遠身敗名裂，而是徹底摧毀沈家——包括沈宏遠，包括整個沈氏集團。

“我為什么要幫你？”林硯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，語氣冷了下來，“這些證據(jù)已經(jīng)足夠讓他付出代價，我的仇……”

“你的仇還沒報完?！鄙驙a打斷他，步步緊逼，直到將他困在墻壁和自己之間，“林氏破產(chǎn)時，那些落井下石的股東，幫沈宏遠偽造證據(jù)的律師，哪個不該付出代價？沒有沈氏的垮臺，這些人只會逍遙法外?！?/p>

他的指尖挑起林硯的下巴，綠眸里映著對方緊繃的臉：“還是說，你只想讓沈宏遠一個人倒霉？”

林硯的喉結(jié)滾動了一下。沈燼說的沒錯，他恨的從來不止沈宏遠，還有那些在林家危難時袖手旁觀、甚至推波助瀾的人。

“你早就計劃好了，是嗎？”林硯看著他的眼睛，試圖從那片深綠里找到一絲破綻，“從讓我接近劉總開始，你就在一步步引我入局?！?/p>

“是又如何？”沈燼低笑，指腹摩挲著他的唇線，動作帶著危險的親昵，“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，不是嗎？你的仇，我的事，早就纏在一起了。”

林硯的呼吸亂了幾分，不是因為害怕，而是因為他話里的“纏在一起”。這四個字像藤蔓，悄無聲息地纏上心臟，勒得他有些發(fā)悶。

“放開我?！彼^躲開，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慌亂。

沈燼卻沒松手，反而俯身，鼻尖幾乎碰到他的額頭：“林硯，別裝了。你對我，就沒有一點別的想法？”

林硯的瞳孔驟然收縮：“你胡說什么！”

“我胡說？”沈燼的笑聲更低了，帶著蠱惑的磁性，“那晚在露臺，你明明可以推開我，卻沒有。剛才看證據(jù)時，你明明想撲進我懷里哭，卻忍著?！?/p>

他的指尖滑到林硯的后頸，輕輕按住那塊敏感的皮膚：“承認吧，你對我動心了?！?/p>

“瘋子！”林硯猛地推開他，力道之大讓自己都踉蹌了兩步。他看著沈燼，眼里燃著怒火，卻又摻雜著一絲連自己都不愿承認的慌亂，“沈燼，我們只是合作者！別用你那些齷齪的心思揣度別人！”

沈燼被推開后沒再逼近，只是端著酒杯，似笑非笑地看著他：“是不是齷齪，你心里清楚?！?/p>

他晃了晃酒杯，語氣忽然轉(zhuǎn)淡：“硬盤的事，我不逼你。給你三天時間考慮。想通了，隨時來找我?！?/p>

林硯死死攥著拳頭，指節(jié)泛白。他知道沈燼是故意的，用這種方式打亂他的陣腳，讓他在理智和莫名的情緒里掙扎。

“我走了?！绷殖庌D(zhuǎn)身就走，手剛碰到門把，就聽沈燼在身后說：

“對了，沈宏遠明天要去城郊的別墅待兩天，說是處理私人事務(wù)?！?/p>

林硯的腳步頓住。

沈燼的聲音帶著笑意，像藏在暗處的獵手：“那別墅的保險柜里，有他和海外賬戶聯(lián)系人的通話記錄?！?/p>

林硯猛地回頭，卻見沈燼已經(jīng)轉(zhuǎn)過身，背對著他站在書桌前，似乎在看文件。臺燈的光暈落在他身上，勾勒出挺拔卻孤寂的輪廓，和平時那副瘋批模樣判若兩人。

他到底想做什么？

林硯沒再追問，拉開門快步走了出去。

回到房間，他將自己摔在床上，心臟還在瘋狂跳動。沈燼剛才的話像魔咒，在腦海里反復(fù)回響——“你對我動心了”。

怎么可能。

他厭惡沈燼的偏執(zhí)，憎恨他的掌控，更警惕他們之間這場危險的交易。可為什么，在沈燼靠近時，他會心跳加速？在沈燼提起“動心”時，他會慌亂無措？

林硯抓了抓頭發(fā)，煩躁地起身走到窗邊。樓下的花園里，巡邏的保鏢打著手電走過，光柱在黑暗里劃出亮線。

沈宏遠的別墅……通話記錄……

他知道自己不該再被沈燼牽著走，可那些證據(jù)，那些復(fù)仇的希望，像磁石一樣吸引著他。

三天時間。

林硯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，眼底一片復(fù)雜。

他不知道這三天里會發(fā)生什么，也不知道自己最終會做出什么選擇。他只知道，沈燼已經(jīng)在他心里投下了一顆石子，漾開的漣漪，再也收不回去了。

而這場名為“合作”的博弈，早已在不知不覺中，摻雜了太多不該有的東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