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三開學前的最后幾天。
黎云坐在高育良書房的地毯上，面前攤著新學期的課表和幾本厚厚的參考書。
她咬著筆桿，眉頭微蹙，指尖無意識地在書頁上劃著。
高育良從文件里抬起頭，目光落在她身上：“怎么了？”
黎云抬起頭，眼神帶著一絲猶豫和掙扎：“老狐貍，我…我想跟你商量件事?！?/p>
高育良放下筆，摘下眼鏡，身體微微前傾：“說?！?/p>
黎云深吸一口氣，像是下定了決心：“開學后，我想搬回宿舍住?！?/p>
書房里瞬間安靜下來。
高育良鏡片后的眸光幾不可察地凝滯了一下，隨即恢復平靜。
“為什么？”他的聲音聽不出情緒，只是放在桌上的手指微微蜷起。
“課業(yè)太重了。”黎云的聲音帶著點急切，像是要說服他，也像是說服自己，“這學期要跟導師做新課題，是團隊項目，好多討論和實驗都要在系里通宵。”
她指了指課表：“你看，課程排得滿滿的，還有跨校合作的項目組，經(jīng)常要跑隔壁大學圖書館查資料。”
她頓了頓，聲音低了些：“住宿舍更方便些。離圖書館、實驗室都近，跟同學討論也方便?！?/p>
她沒說的是，每天從省委家屬院到學校，路上要耗費不少時間。而且，和他住在一起，那種無時無刻的甜蜜和依賴，有時也會讓她分心。
她想更專注一點，更獨立一點。
高育良沉默地看著她。
她的理由很充分，很正當，都是為了學業(yè)。
他無法反駁。
可心里那點驟然涌上的失落和空蕩，卻真實得讓他有些措手不及。
習慣了每天回來能看到她窩在沙發(fā)看書的身影，習慣了餐桌上多一份碗筷，習慣了夜里書房外透進來的那點微光。
現(xiàn)在，她要搬走了。
他端起手邊的茶杯，喝了一口，水溫正好，卻莫名覺得有些澀。
“決定了？”他放下杯子，聲音依舊平穩(wěn)。
黎云看著他平靜無波的臉，心里反而更沒底了。
“嗯，”她點點頭，帶著點小心翼翼的試探，“就這學期，等課題忙完……”
“好?！备哂即驍嗨?，干脆利落。
黎云一愣：“你同意了？”
“學業(yè)重要。”高育良重新戴上眼鏡，拿起筆，“你自己安排好就行?！?/p>
他語氣平淡，仿佛在討論一件無關(guān)緊要的小事。
黎云心里卻像被什么東西輕輕刺了一下。
他這么平靜？一點挽留都沒有？
她以為他會…至少會表現(xiàn)出一點不舍。
接下來的幾天，黎云開始收拾東西。
高育良沒有多說什么，只是在她打包書籍時，默默遞過來幾個結(jié)實的紙箱。
在她整理衣物時，他會順手幫她疊好。
他甚至還開車送她去了趟超市，買了一大堆宿舍需要的生活用品。
“這個暖手寶帶上，冬天宿舍冷。”
“蒸汽眼罩多買幾盒，熬夜看書用得上?！?/p>
“維生素記得按時吃?！?/p>
他一邊往購物車里放東西，一邊平靜地叮囑，像個送孩子遠行的家長。
黎云跟在他身后，看著他挺拔的背影，心里酸酸澀澀的。
他越是這樣平靜周到，她心里就越不是滋味。
搬回宿舍那天，高育良親自開車送她。
后備箱塞得滿滿當當。
車子停在宿舍樓下，黎云解開安全帶，正要下車。
“等等?！备哂冀凶∷?。
他側(cè)過身，從儲物格里拿出一個小盒子，遞給她。
黎云接過，打開一看，是一個小巧精致的便攜式閱讀燈。
“晚上看書，別把眼睛看壞了?！彼曇舻统?。
黎云捏著盒子，指尖有些發(fā)燙。
“老狐貍。”她聲音悶悶的。
高育良抬手，輕輕揉了揉她的發(fā)頂：“上去吧?！?/p>
他頓了頓，補充道：“周末有空的話，回家吃飯?！?/p>
那個“家”字，他說得很輕，卻重重地落在黎云心上。
她用力點點頭：“嗯！”
她推開車門，抱起一個箱子，頭也不回地跑進宿舍樓。
她怕再慢一步，眼淚就會掉下來。
高育良坐在車里，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樓道口。
他沒有立刻離開。
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方向盤，鏡片后的目光望著那扇熟悉的宿舍窗戶。
直到那扇窗戶亮起了燈。
他才緩緩發(fā)動車子，駛離了校園。
車廂里，似乎還殘留著她身上淡淡的馨香。
他打開車窗，心里那塊空落落的地方，被風吹得有些發(fā)冷。
宿舍里，黎云把箱子堆在角落，有些疲憊地坐在椅子上。
室友還沒回來。
她眼前卻浮現(xiàn)出高育良平靜無波的臉。
他是不是，其實也在難過？只是他習慣了不表現(xiàn)出來？
這個念頭讓她心里更難受了。
她拿出手機，點開那個置頂?shù)奶柎a。
手指懸在屏幕上，猶豫了很久。
最終，只發(fā)過去兩個字：“到了?！?/p>
發(fā)送。
她盯著屏幕，心里有些忐忑。
幾秒后，手機震動。
回復來了：“嗯。早點休息?！?/p>
依舊是簡短的幾個字。
黎云看著那行字，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。她把手機扣在桌上，趴了下去。額頭抵著冰涼的桌面。
新的學期開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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