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,成績公布那天,我對著教務(wù)系統(tǒng)上《法理學(xué)導(dǎo)論》科目后面那個鮮紅的73,足足愣了三秒。
……過了?還低分飄過?!
一股巨大的、不可思議的狂喜瞬間沖垮了所有緊繃的神經(jīng)和后怕!像泄洪的閘門轟然打開,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放松和雀躍!
“73?!可以啊小妍!”亮平哥擠到我電腦邊,驚喜地一巴掌拍在我背上,“我就說你能過!高老師的課,低分飄過那都是勝利!”他笑得比我還開心,“走!慶祝去!東門新開了家烤肉店,聽說分量超足!”
陳冉看了一眼我的分數(shù),也難得地點點頭:“不錯?;A(chǔ)分拿到了?!崩顖A圓則是尖叫著撲過來:“嗚嗚嗚我也過了!61!救命分??!走走走!我也要吃肉!給我補補腦子!”葉琪雖然沒吭聲,但眉梢也帶著點輕松的痕跡。
被這股巨大的快樂和朋友們咋咋呼呼的喧鬧包裹著,我感覺連呼吸都順暢了。陽光好像從未如此明媚過!烤肉店里滋滋冒油的香氣和亮平哥搶肉時夸張的吼叫、李圓圓嘰嘰喳喳的吐槽、陳冉慢條斯理烤肉、連葉琪都罕見地多說了幾句話的氛圍里,那些深沉的、糾纏了我半學(xué)期的陰霾,像是被炭火的暖意和喧鬧的人聲蒸騰著,飛快地?zé)熛粕ⅰ?/p>
我大口吃著烤得金黃焦脆的五花肉,嘴巴塞得鼓鼓囊囊,聽著亮平哥和葉琪爭論韓式辣醬好還是東北麻醬好,看著李圓圓被辣得眼淚汪汪還要搶陳冉烤好的牛舌。一種久違的、簡單純粹的快樂感,像溫暖的水流,由內(nèi)而外地充盈著每一寸筋骨。
這就是自愈的能力吧?像小時候摔疼了哇哇大哭,但一顆甜絲絲的糖果就能哄得破涕為笑。高老師那間辦公室里冰冷的空氣、窒息般的壓力?那些在“73”這個大寫的勝利面前,暫時也變得遙遠、模糊,不再那么難以忍受了!
晚上回到宿舍,臉頰還因為烤肉店的熱鬧和微醺的米酒而微微發(fā)燙。我哼著不成調(diào)的歌,開始收拾被考試周折磨得亂七八糟的桌面。
窗臺上,那盆綠蘿不知何時又悄悄挺直了腰桿。新長出的兩片嫩葉在臺燈光下舒展著,帶著一種不服輸?shù)?、倔強的生機。我給它噴了些水,看著細密的水霧沾濕嫩綠的葉尖,在燈光下閃著細碎的光。
幾天后的一個傍晚,亮平哥神秘兮兮地把我從宿舍樓下喊下來。“走走走,陳海請客,說是慶祝我們仨都過了老高的法理課!當然,主要是慶祝我拿了85分!”他眉飛色舞,一副“快夸我”的表情。
“陳海?”我有點意外。他跟陳海的關(guān)系倒是一直不錯,但專門請我們?
“對啊!我跟他說你低分飄過,劫后余生,他居然說該請客!”亮平哥拉著我胳膊就往校外走,“這人平時悶聲不響的,關(guān)鍵時刻還挺夠意思!”
小飯館就在東門外巷子里,不大,但干凈整潔,主打家常菜。陳海已經(jīng)等在里面了,坐在靠窗的位置,穿著簡單的格子襯衫,看起來很清爽??吹轿覀冞M來,他立刻站起身,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:“亮平,林同學(xué),這邊坐?!?/p>
“謝了海哥!今天我們得好好吃你一頓!”亮平哥大喇喇坐下,抓起菜單就點。
“林同學(xué)坐吧,想吃什么自己點,不用客氣?!标惡L嫖业沽艘槐瓱岵瑁Z氣很真誠,“亮平說得對,高老師的課能過,確實值得慶祝一下。”他說話時眼睛會專注地看著對方,給人一種被認真對待的感覺,和亮平哥那種大大咧咧不同,和高老師那種帶著審視和壓迫的距離感更是天壤之別。
“謝謝陳同學(xué)?!蔽矣悬c不好意思,趕緊接過茶杯,指尖觸到他遞過來的杯壁,溫?zé)岬?。我下意識地抬頭看向他,剛好捕捉到他目光里一閃而過的什么?像是欣賞?又像是關(guān)心?在考場見過的那個淺淡笑容的感覺似乎又回來了。
這頓飯氣氛出乎意料地輕松融洽。亮平哥負責(zé)熱場,吐槽系里老師和各科考試。陳海話不多,但總能在關(guān)鍵時刻恰到好處地接一句幽默點評,或者配合著亮平哥的夸張描述露出溫和的笑意。
他說話條理清晰,對很多問題的看法都有自己獨特的見解,尤其是說起他父親陳巖石提到過的基層政法實踐時,那種帶著一點理想主義色彩的責(zé)任感,顯得真摯而純粹。
“所以啊,法律條文是死的,人心和道理是活的。太拘泥于形式,有時候反而會背離公平的本意?!标惡7畔虏璞Z氣溫和地說著他的一次隨父親下鄉(xiāng)調(diào)解的見聞。亮平哥聽得連連點頭:“是這理兒!海哥,你這話說得透徹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