國慶假期后的第一天，風(fēng)里帶了點涼意。蘇清沅走進教室時，看見林薇薇正對著窗外出神，指尖無意識地敲著桌面。

“看什么呢？”她放下書包，順著林薇薇的目光望去——（1）班的同學(xué)正在打掃衛(wèi)生，陸星辭站在窗臺上擦玻璃，藍白校服的袖子卷到手肘，露出的小臂線條在陽光下格外清晰。

“你說陸星辭是不是有強迫癥？”林薇薇突然開口，“擦個玻璃比做物理題還認真，邊角都要擦三遍?！?/p>

蘇清沅沒接話，只是悄悄從書包里拿出那幾本散文書。書是昨天特意去圖書館找的，扉頁上的推薦語改了又改，生怕寫得不夠好。她捏著書脊的手指微微收緊，心里盤算著該找個什么時機給他。

早自習(xí)的鈴聲響了，陸星辭從窗臺上跳下來，轉(zhuǎn)身時正好對上蘇清沅的目光。她像被燙到一樣慌忙低下頭，耳朵卻捕捉到他和同桌說笑的聲音，輕快得像被風(fēng)吹動的樹葉。

第一節(jié)課間，蘇清沅抱著書走到（1）班門口，猶豫了好幾次，還是沒敢進去。她看見陸星辭正低頭刷題，筆尖在草稿紙上飛快地游走，側(cè)臉的輪廓被晨光勾勒得格外分明。

“找陸星辭？”一個戴眼鏡的男生路過，笑著沖她揚了揚下巴，“他剛說要去水房，估計快回來了。”

蘇清沅點點頭，剛想轉(zhuǎn)身離開，就看見陸星辭從走廊盡頭走來。他手里捏著個空水杯，看見她時愣了一下，隨即笑了：“找我？”

“嗯，”她把書遞過去，指尖因為緊張泛著白，“你要的散文書，我找了幾本，覺得還不錯?！?/p>

他接過書，翻了翻扉頁，眼里閃過點驚訝：“你還寫了推薦語？”

“隨便寫的，”她低下頭，聲音輕得像嘆息，“要是覺得不好……”

“很好，”他打斷她，指尖在紙頁上輕輕敲了敲，“比我看的作文素材有用多了。謝了啊?！?/p>

“不客氣?！彼笸肆税氩?，正好撞上前來交作業(yè)的同學(xué)，踉蹌著差點摔倒。陸星辭伸手扶了她一把，掌心的溫度透過校服布料傳過來，燙得她后背發(fā)緊。

“小心點?！彼穆曇艟驮诙?，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關(guān)切。

“嗯?！碧K清沅掙開他的手，幾乎是逃也似的回了教室。坐下時，心臟還在胸腔里瘋狂跳動，林薇薇戳了戳她的胳膊：“臉怎么又紅了？跟陸星辭說什么了？”

“沒什么，”她翻開數(shù)學(xué)練習(xí)冊，試圖掩飾慌亂，“把書給他了而已。”

那天下午的體育課，自由活動時女生們聚在樹蔭下聊天。蘇清沅抱著本《宋詞選》坐在花壇邊，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籃球場——陸星辭正在打球，紅色的球衣在人群里格外顯眼。

他跑得很快，像一陣風(fēng)，運球、突破、上籃，動作流暢得像教科書。每次進球后，他都會揚起手臂和隊友擊掌，笑容比陽光還耀眼。蘇清沅的目光追隨著他的身影，連他擦汗時隨意扯開領(lǐng)口的動作，都看得心跳漏了一拍。

“聽說了嗎？（2）班的李雪昨天給陸星辭遞情書了?！币粋€女生突然說，聲音里帶著點八卦的興奮。

“真的假的？他收了嗎？”

“好像沒收，說現(xiàn)在要專心備考?！?/p>

蘇清沅握著書頁的手指猛地收緊，紙頁被捏出幾道褶皺。她看著籃球場上那個跳躍的身影，突然覺得有點悶，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胸口。

原來喜歡他的人，不止自己一個。

放學(xué)時，陸星辭又在樓梯口等她。他今天換了件灰色的外套，背著書包站在那里，像株挺拔的白楊樹。

“書我看了，”他笑著說，“你推薦的那本《草木光陰》很有意思，里面寫的梧桐葉，讓我想起學(xué)校門口的樹?！?/p>

蘇清沅點點頭，沒說話。他們并肩往校門口走，一路都很安靜，只有風(fēng)吹過樹葉的沙沙聲。

走到分岔路口時，陸星辭突然停下腳步：“你今天好像不太高興？”

“沒有啊?！彼乱庾R地反駁，卻不敢看他的眼睛。

“是不是我哪里說錯話了？”他追問，語氣里帶著點認真。

“不是，”蘇清沅深吸一口氣，抬起頭看著他，“我只是在想，高考完你打算去哪里上大學(xué)？”

他愣了一下，隨即笑了：“想去南方，那邊的大學(xué)物理實驗室據(jù)說很厲害。你呢？”

“我……還沒想好。”她低下頭，腳尖踢著地上的小石子。其實她早就想好了，想去北方的師范大學(xué)，離家里近一些。

原來他們從一開始，就朝著不同的方向。

“慢慢想，還有時間?！彼牧伺乃募绨?，動作很輕，“那我先走了，明天見?！?/p>

“明天見?！?/p>

看著他轉(zhuǎn)身走進巷子里，蘇清沅突然覺得眼眶有點熱。她蹲下身，撿起一片被風(fēng)吹落的梧桐葉，葉面上的紋路清晰得像命運的掌紋。

她把樹葉夾進那本《宋詞選》里，夾在寫著“漸行漸遠漸無書”的那一頁。

回到家，蘇清沅翻開筆記本，寫下：“他想去南方?！弊舟E比平時重了些，筆尖幾乎要劃破紙頁。

窗外的月光透過樹枝灑進來，在桌面上投下斑駁的影子。蘇清沅看著那行字，突然明白，有些喜歡從一開始就注定是遙望——就像她此刻望著月亮，月亮也照著別人的窗。

但她沒打算放棄這份暗戀。哪怕知道前路殊途，哪怕知道最后可能只是一場空，她還是想把這份喜歡藏在心底，陪他走完這最后一段高三的路。

就像藏起這片落葉，等到很多年后再翻開，至少能想起這個秋天，有個少年曾讓她心動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