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讀課的鈴聲還沒響，教室里已經(jīng)坐滿了人。蘇清沅放下書包，剛把英語課本攤開，就聽見走廊里傳來熟悉的說話聲。她握著筆的手頓了頓，筆尖在單詞表上洇出個小小的墨點。

“……最后那道物理題用動量定理更簡單，你非要用能量守恒，繞遠路了?！笔顷懶寝o的聲音，帶著點少年人特有的篤定。

“知道了學霸，下次跟你學還不行嗎？”另一個男生笑著回懟。

蘇清沅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窗外。（1）班的教室就在斜對面，陸星辭正站在走廊上，背靠著欄桿和同學說話。晨光落在他的側(cè)臉上，把他的睫毛染成淺金色，說話時嘴角揚起的弧度，像被風吹動的柳葉。

直到早讀鈴聲響起，他轉(zhuǎn)身走進教室，蘇清沅才收回目光，心臟卻還在胸腔里輕輕跳著。她低頭看著課本上那個墨點，突然覺得這攤不規(guī)則的痕跡，像極了自己此刻亂糟糟的心事。

第一節(jié)是數(shù)學課，王老師在黑板上寫滿了函數(shù)圖像，粉筆灰簌簌往下掉。蘇清沅聽得很認真，筆尖在筆記本上飛快地記著筆記，可思緒總會不自覺地飄走——她想起昨天放學時，陸星辭說“明天見”的樣子，想起他遞過來的黑色發(fā)圈，想起他身上淡淡的皂角味。

“蘇清沅，這道題的極值點在哪里？”

突然被點名，她猛地回神，站起身時椅子腿在地面劃出刺耳的聲響。全班同學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，她的臉頰瞬間發(fā)燙，看著黑板上復雜的曲線，腦子里一片空白。

“呃……x等于1的時候？”她不確定地說。

教室里傳來幾聲低低的笑。王老師皺了皺眉：“再仔細看看?！?/p>

就在這時，窗外傳來輕輕的敲擊聲。蘇清沅下意識轉(zhuǎn)頭，看見陸星辭站在（1）班的窗邊，正對著她比劃著什么。他伸出兩根手指，又指了指黑板，口型像是在說“負一”。

蘇清沅的心猛地一跳，立刻反應過來：“是x等于負一！”

王老師的臉色緩和下來：“坐下吧，上課認真聽講?！?/p>

她坐下時，后背已經(jīng)沁出了薄汗。偷偷往窗外看，陸星辭已經(jīng)回到座位上，正低頭看書，仿佛剛才什么都沒發(fā)生?？商K清沅知道，那不是錯覺——他在幫她。

那節(jié)課剩下的時間，她聽得格外專注，只是握筆的指尖，總帶著點微微的顫抖。

午休時，蘇清沅抱著作業(yè)本去辦公室。路過（1）班門口，看見陸星辭正趴在桌子上睡覺，一只胳膊枕著頭，另一只手搭在桌面上，指尖露在袖口外面，指甲修剪得干干凈凈。

陽光透過窗戶落在他的背上，把藍白校服染成溫暖的淺黃。他睡得很沉，眉頭卻微微蹙著，像是在做什么不開心的夢。蘇清沅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，腳步放得極輕，生怕驚擾了他的午睡。

轉(zhuǎn)身離開時，她聽見自己的心跳聲，在安靜的走廊里格外清晰。

下午的自習課，蘇清沅在草稿紙上演算數(shù)學題，算到一半，筆尖卻不由自主地在空白處畫了個小小的太陽。畫完才發(fā)現(xiàn)，太陽旁邊不知何時多了個名字——陸星辭。

三個字寫得很輕，像怕被人看見，可每一筆都透著認真。她慌忙用橡皮擦掉，卻還是留下淡淡的痕跡，像刻在紙上的秘密。

林薇薇湊過來看她的草稿紙：“算什么呢？這么出神?！?/p>

“沒什么，一道難題?！碧K清沅趕緊把草稿紙翻過去，臉頰發(fā)燙。

“對了，”林薇薇像是想起了什么，“剛才陸星辭來咱們班門口，問你在不在。我說你去辦公室了，他就走了。”

蘇清沅的心猛地一跳：“他找我有事？”

“不知道，”林薇薇搖搖頭，“可能是想請教你作文吧？上次他不是說你寫得好嗎？”

蘇清沅沒說話，心里卻像揣了只小兔子，蹦蹦跳跳的。她拿出作文本，翻到《老街》那篇，手指輕輕拂過紙面，突然希望陸星辭真的會來問她問題。

放學時，蘇清沅故意在教室里多待了一會兒。她收拾書包的動作很慢，眼睛卻時不時往門口瞟，期待著那個熟悉的身影出現(xiàn)?？芍钡浇淌依锏娜硕甲吖饬耍懶寝o也沒來。

她有點失落，背著書包走出教室，走廊里空蕩蕩的，只有值日生掃地的聲音。走到樓梯口，卻看見陸星辭站在那里，正低頭看著手機，和昨天一樣。

“你來了?！彼ь^看見她，笑了笑。

“嗯?！碧K清沅的心跳又開始加速，“你在等我？”

“是啊，”他把手機揣回兜里，“想問問你，有沒有推薦的散文書，我想提高一下作文水平?！?/p>

“有，”蘇清沅點點頭，報了幾本自己喜歡的書名，“學校圖書館應該有，我明天可以幫你找找?！?/p>

“太好了，”他眼睛亮了亮，“那就麻煩你了?！?/p>

“不麻煩。”

他們并肩走在放學的路上，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。陸星辭說起物理競賽的趣事，說王老師因為他算錯一道簡單題，罰他抄了十遍公式；蘇清沅則說起語文課上的趣事，說老師把她的作文當成范文朗讀時，她緊張得手心冒汗。

他們聊得很投機，蘇清沅發(fā)現(xiàn)，陸星辭并不像傳說中那么高冷，他愛笑，說話時會帶著點小幽默，偶爾還會露出點孩子氣的一面。

走到分岔路口時，陸星辭停下腳步：“明天記得幫我找書?！?/p>

“嗯，一定。”蘇清沅點點頭。

“那我走了?！彼麚]了揮手，轉(zhuǎn)身往巷子里走去。

“再見?！碧K清沅看著他的背影，小聲說。

他回過頭，沖她笑了笑：“再見。”

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巷口，蘇清沅才轉(zhuǎn)身往家走。晚風吹過來，帶著梔子花的香氣，她的心情像被水洗過一樣，格外清爽。

回到家，蘇清沅找出自己的散文書，在每本書的扉頁上都寫上了簡單的推薦語。寫完才發(fā)現(xiàn)，自己寫得格外認真，連字跡都比平時好看了幾分。

她把書放進書包，又拿出那個帶鎖的筆記本，翻開新的一頁，寫下：“今天他問我推薦散文書了，還在數(shù)學課上幫了我?！?/p>

寫完，她看著那行字，嘴角忍不住彎了彎。窗外的蟬鳴已經(jīng)漸漸稀疏，取而代之的是秋蟲的叫聲，輕柔而綿長。

蘇清沅知道，自己對陸星辭的感覺，已經(jīng)不僅僅是欣賞了。那種藏在心底的喜歡，像藤蔓一樣，正在悄悄生長，纏繞著她的整個青春。

但她不打算說出來。她只想這樣遠遠地看著他，和他做普通的朋友，在兵荒馬亂的高三里，能偶爾說說話，偶爾一起走一段放學的路，就已經(jīng)很好了。

畢竟，有些喜歡，適合放在心里，慢慢發(fā)酵，釀成只屬于自己的，甜甜的回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