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是一年槐花開得最盛的時候，蘇清沅站在學(xué)校的宣傳欄前，看著新一屆高三學(xué)生的畢業(yè)照。照片里的少年少女們笑得燦爛，白襯衫的領(lǐng)口被風(fēng)掀起，像極了多年前的自己和陸星辭。

手機在口袋里震動了一下，是班長發(fā)來的群消息，說周末組織老同學(xué)回母校看看，問誰有空參加。下面跟著一串響應(yīng)的名字，蘇清沅的指尖劃到屏幕底端，沒看到那個熟悉的名字，心里竟莫名松了口氣。

她回了個“有空”，放下手機時，眼角的余光瞥見不遠處的香樟樹下，站著個抱著書本的男生，側(cè)臉的輪廓在陽光下格外清晰，讓她恍惚了一瞬。

“蘇老師！”男生轉(zhuǎn)過頭，笑著沖她揮手，是她班上的學(xué)生，“您也來看畢業(yè)照??？”

“嗯，”蘇清沅回過神，笑了笑，“看看你們的學(xué)長學(xué)姐?！?/p>

“我們明年也要拍畢業(yè)照了，”男生撓撓頭，有點不好意思，“到時候希望蘇老師還教我們?！?/p>

“會的?！?/p>

看著男生跑遠的背影，蘇清沅想起高三那年的陸星辭，也是這樣，總愛撓著頭笑，陽光落在他發(fā)梢，像撒了把金粉。她抬手按了按眉心，把那些翻涌上來的回憶輕輕按下去。

周末回母校的那天，天氣格外好。校門口的香樟樹又粗了一圈，教學(xué)樓重新刷了漆，只有操場邊的那排座椅，還保持著當年的模樣，被歲月磨得發(fā)亮。

老同學(xué)見面，難免感慨萬千。大家圍坐在長椅上，聊起當年的老師，聊起誰和誰早戀被抓，聊起高考前夜偷偷在宿舍吃泡面，笑聲像風(fēng)吹過槐花，簌簌落了一地。

“說起來，陸星辭去年生了個女兒，”有人突然提起，“朋友圈發(fā)了照片，眼睛長得跟他一模一樣，特別亮?！?/p>

蘇清沅正低頭喝著手里的檸檬水，聞言動作頓了頓，隨即抬起頭，笑著問：“是嗎？真挺好的。”

“他現(xiàn)在可忙了，又是研究所又是家里的小丫頭，上次約他出來聚聚，說要陪女兒上早教課，”另一個同學(xué)打趣道，“當年的學(xué)霸，現(xiàn)在成女兒奴了?！?/p>

大家都笑起來，蘇清沅也跟著笑，心里卻像被什么東西輕輕碰了一下，軟軟的，不疼，卻有點癢。

她想起婚禮上那個笑靨如花的新娘，想起照片里那個被陸星辭抱在懷里的小小嬰兒，突然覺得，這樣的結(jié)局其實很好。他有他的萬家燈火，她有她的三尺講臺，各自在人生的軌道上，安穩(wěn)前行。

走在曾經(jīng)的走廊上，陽光透過窗玻璃灑進來，在地面投下斑駁的光影。蘇清沅下意識地往（1）班的方向看，教室里坐著新一屆的學(xué)生，靠窗的位置上，一個男生正低頭刷題，側(cè)臉的輪廓像極了當年的陸星辭。

“還在看呢？”林薇薇走過來，拍了拍她的肩膀，“當年你就總往這邊瞟，以為我們都不知道呢?！?/p>

蘇清沅的臉頰有點發(fā)燙，笑了笑沒說話。

“其實啊，”林薇薇嘆了口氣，“當年陸星辭也總往我們班看，特別是你背書的時候?！?/p>

蘇清沅愣了一下，轉(zhuǎn)過頭看著林薇薇：“你說什么？”

“我說他也總看你啊，”林薇薇笑著說，“那時候我就覺得你們倆奇怪，明明互相惦記，卻誰也不說話。后來他去南方上大學(xué)，還托我問過你的地址呢，說想寄點特產(chǎn)給你?！?/p>

“那你……”

“我沒說，”林薇薇有點不好意思，“那時候不是覺得你們倆沒可能嘛，就沒告訴你。再說了，你當時也沒說喜歡他啊。”

蘇清沅站在原地，看著窗外的陽光，突然覺得眼眶有點熱。原來那些她以為的單向奔赴，那些藏在心底的秘密，或許并不只是她一個人的兵荒馬亂。

離開學(xué)校的時候，夕陽正濃。蘇清沅走在當年放學(xué)的路上，路邊的槐樹落了她一身花瓣，像場溫柔的雨。她想起高三那年的跨年夜，想起他沒說完的半句話，想起他遞過來的草莓糖，想起他說“我們是朋友”時眼里的光。

那些被歲月掩埋的細節(jié)，此刻像散落在沙灘上的貝殼，被潮水輕輕推到她腳邊，閃著溫潤的光。

回到家，蘇清沅翻出那個鐵盒子，這一次，她沒有再把它收進衣柜底層，而是放在了書架最顯眼的位置。她翻開筆記本，在最后一頁寫下：“原來有些暗戀，是雙向的沉默。”

寫完，她合上筆記本，看著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。遠處的路燈亮了，像串溫暖的星子。

手機在這時震動了一下，是條陌生的短信，來自一個南方的號碼：“聽說你們回母校了，很遺憾沒能參加。替我向老師們問好。——陸星辭”

蘇清沅看著那條短信，看了很久，然后緩緩打下：“好的，也祝你一切安好?！?/p>

按下發(fā)送鍵的那一刻，她突然覺得心里像被風(fēng)吹過的湖面，終于恢復(fù)了平靜。

有些故事，或許從一開始就注定了結(jié)局。但那些藏在歲月里的回響，那些未曾說出口的惦念，那些在彼此青春里留下的痕跡，卻會像這年年盛開的槐花，永遠帶著淡淡的香。

蘇清沅站起身，走到窗邊，看著遠處的萬家燈火。她知道，她的故事還在繼續(xù)，沒有轟轟烈烈，卻有著屬于自己的安穩(wěn)和溫暖。而那個叫陸星辭的少年，會永遠是她青春里，最亮的那束光。

只是這束光，不再是遙不可及的仰望，而是化作了心底的一份溫柔，提醒著她，曾經(jīng)那樣用力地喜歡過，已經(jīng)是青春最好的禮物。

完 | 會出番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