開場 1462

早晨七點(diǎn)二十，陽光像被篩過的金粉，落在康復(fù)花園的碎石路上。

顧星野坐在碳纖輪椅里，林?jǐn)⑼浦喴?，速度刻意放慢，好讓每一寸陽光都曬到顧星野的左肩?/p>

“今天任務(wù)清單，”林?jǐn)⑴e著A4紙，“第一，朗讀；第二，爬樓梯；第三，請我喝醫(yī)院食堂最甜的豆?jié){?！?/p>

顧星野側(cè)頭，用指尖彈了一下A4紙：“順序改一下，先請我喝?！?/p>

林?jǐn)⑿Τ雎暎骸澳悻F(xiàn)在是我病人，醫(yī)囑最大?！?/p>

他把輪椅停在花園中央的銀杏樹下，落葉剛好鋪成一張?zhí)烊坏靥骸?/p>

樹下的長椅是舊的，椅背上刻著一行字：

「2019.6.30 雨夜，圖書館后門見?！?/p>

林?jǐn)⒅父共吝^那行字——四年前的暗號，現(xiàn)在成了公開遺跡。

朗讀 07:45

林?jǐn)谋嘲锾统鲆粡埌櫚桶偷淖魑募垺橇粼贗CU的那張。

他把紙遞給顧星野：“朗讀訓(xùn)練，從第一段開始?！?/p>

顧星野掃了一眼，嘴角勾起：“I have a dream that one day…”

聲音沙啞，卻帶著久違的金屬光澤。

讀到第三行，他突然停住，指尖敲了敲輪椅扶手：“這里缺個(gè)重音。”

林?jǐn)⒍紫聛?，用鋼筆在“dream”下面畫了三條橫線。

顧星野重新讀，聲音抬高半度。

讀到結(jié)尾，他抬眼：“你把我最后那句改了？”

林?jǐn)⒙柤纾骸霸涮卸?，我醫(yī)學(xué)生，講究循證?！?/p>

顧星野把紙折成飛機(jī)，嗖地朝林?jǐn)S過去：“循證個(gè)鬼?！?/p>

紙飛機(jī)撞在林?jǐn)⑿乜冢謴椈芈淙~堆里。

兩個(gè)人的笑聲驚起樹梢的麻雀。

爬樓梯 08:30

康復(fù)樓的舊樓梯間，是醫(yī)院最安靜的地方——瓷磚剝落，扶手掉漆，像被時(shí)間遺忘的副本。

林?jǐn)演喴瓮Ｔ诘谝患壟_階下，自己先跨上三級，轉(zhuǎn)身伸出雙手。

“來，模擬扶樓梯。今天目標(biāo)：五階。”

顧星野撐著輪椅扶手，單腿站立。

碳纖義肢還沒裝好，他的左臂必須承擔(dān) 70% 的體重。

第一階，他晃了一下。

第二階，林?jǐn)⒌恼菩姆€(wěn)穩(wěn)托住他的肘窩。

第三階，顧星野的額頭滲出細(xì)密汗珠。

第四階，他咬牙：“林?jǐn)?，你?dāng)年跳高背越式比這難吧？”

林?jǐn)⑿Γ骸疤哂袎|子，你現(xiàn)在只有我的手心。”

第五階，兩人同時(shí)發(fā)力——顧星野成功站上平臺，林?jǐn)㈨槃莅阉催M(jìn)懷里。

心跳貼在心跳，手環(huán)同時(shí)報(bào)數(shù)：

顧星野 84，林?jǐn)?90。

“你超頻了?！鳖櫺且按鴼庹f。

“你欠我一杯豆?jié){?！绷?jǐn)⒒亍?/p>

圖書館 09:15

舊圖書館還是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。

林?jǐn)⑼崎_門，陽光從百葉窗縫隙投進(jìn)來，塵埃像碎金。

兩人停在窗邊——當(dāng)年初見的位置。

顧星野的指尖劃過窗臺，摸到一道淺淺刻痕：

「GY & LX」

林?jǐn)目诖锾统瞿敲懂?dāng)年燒焦的心率手環(huán)，表面重新拋光，背面激光刻了新的日期：

「2023.5.17 72 bpm」

他把舊手環(huán)放在刻痕旁邊，又把新的戴在顧星野腕上。

“交接儀式?！彼f。

顧星野抬腕，對著陽光看數(shù)字：“72，挺吉利。”

林?jǐn)⑼蝗粶惤?，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補(bǔ)了一句：

“吉利是因?yàn)槟阍凇！?/p>

顧星野愣了半秒，耳尖泛紅，迅速轉(zhuǎn)移話題：“找書嗎？”

林?jǐn)臅茏畹讓映槌鲆槐尽陡窭捉馄蕦W(xué)》第八版，翻開扉頁——

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英文批注，最后一行是：

“If I forget, remind me that two boys once saved each other in a library.”

顧星野用指尖描那行字：“字丑?！?/p>

林?jǐn)褧M(jìn)他懷里：“送你，當(dāng)康復(fù)教材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