頻道 04:00

林敘打開床頭燈，調(diào)到最暗。

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張折成指甲蓋大小的英語作文紙——四年前那篇“I have a dream”。

紙邊被雨水泡過又烤干，脆得隨時會碎。

林敘把它攤在顧星野掌心，再用手指合攏。

“哥，我把結(jié)尾改了，”他輕聲說，“原來我夢想拯救世界，現(xiàn)在我夢想先救你。”

他把作文紙往顧星野的指縫里再塞深一點，像把最后一根引線塞進焰火。

下一秒，監(jiān)視器突然發(fā)出連續(xù)三聲短促的“滴滴滴”——

心率 68，呼吸 16，血氧 99，全部在正常范圍。

林敘猛地抬頭。

他看見顧星野的睫毛抖了一下。

不是風吹，不是燈影，是確確實實抖了一下。

像有人在黑暗里眨了第一次眼。

頻道 04:30

ICU的門被推開，值班醫(yī)生帶著護士沖進來。

“12-3 床異常波動？”

林敘退后一步，把耳機藏進口袋，指了指監(jiān)視器。

醫(yī)生掃了一眼數(shù)據(jù)，皺眉：“可能是自主神經(jīng)反射，植物人偶爾會有?！?/p>

他轉(zhuǎn)身要走，林敘卻突然開口，聲音啞得不像自己的：

“醫(yī)生，可以做個疼痛刺激測試嗎？”

醫(yī)生回頭看他，目光帶著熬夜后的血絲：“你哪位？”

“我……是他家屬?！?/p>

護士小聲補刀：“也是咱們學校大四的?！?/p>

醫(yī)生嘆了口氣：“行，你來壓眶?！?/p>

林敘戴上手套，拇指按在顧星野眼眶上緣，用了 5 牛頓的力。

三秒后，顧星野的眉心極輕地皺了一下。

醫(yī)生的筆停在記錄板上。

護士的嘴張成 O 型。

林敘松開手，心率監(jiān)視器跳出一個漂亮的 72。

6　頻道 05:00

醫(yī)生宣布：“不排除進入微意識狀態(tài)，明早加做 fMRI。”

病房重新歸于安靜。

林敘坐在床邊，把額頭抵在床沿。

他的淚腺在 1461 天里早已練成開關自如，此刻卻失控。

眼淚砸在白色被單上，暈開一小片濕痕，像四年前暴雨里那一地白花。

他伸手，把顧星野的左手腕輕輕翻轉(zhuǎn)，露出那道被燒傷后重新植皮的疤。

林敘從口袋拿出新的心率手環(huán)——黑色，表盤刻著一行小字：

“For the dream we skipped the heartbeat.”

他把手環(huán)扣在顧星野腕上，金屬扣“咔噠”一聲。

監(jiān)視器同步亮起：

心率 72，節(jié)律整齊。

林敘用拇指擦掉眼淚，湊到顧星野耳邊，最后一次當深夜電臺主播：

“頻道 1461 結(jié)束。

下一檔節(jié)目：

《重逢》——每天早八點，病房見?！?/p>

頻道 05:30

窗外，天開始泛青。

林敘把耳機收回，關掉音箱，把白大褂重新披上。

臨走前，他把那篇“I have a dream”的作文紙留在顧星野枕邊，用輸液貼固定。

紙上的最后一行是他昨晚新寫的：

“Dream deferred is not dream denied.

——等你醒來，替我撥流蘇?！?/p>

他輕輕帶上門，走廊燈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。

門內(nèi)，監(jiān)視器繼續(xù)“滴——滴——”，心率 72。

被單下，顧星野的指尖微微動了動，像在空中寫了半個“OK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