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天的時間過得很慢。
林知夏沒有再徒勞地擰門把手,也沒有對著窗戶發(fā)呆,而是把整個房間當成了“線索庫”,一點點排查每一處可能藏著秘密的角落。她先用指尖摸遍了木桌的每一道木紋,在桌腿內(nèi)側(cè)摸到了一道淺淺的刻痕——還是那個“山”形符號,符號下面刻著一個極小的“月”字,像是被人用指甲反復(fù)劃出來的。
“山月……”她低聲念了一遍,把這兩個字記在心里。之前的“山”形符號單獨出現(xiàn)時,她只覺得是個普通標記,現(xiàn)在加上“月”,倒像是個名字,或者某個地方的代號。
她又翻了一遍那幾本舊農(nóng)業(yè)手冊。前兩本除了扉頁的“每月初三,鏡子會亮”,再沒別的痕跡,但第三本的第33頁,夾著一張被揉得發(fā)皺的糖紙。糖紙是幾十年前的老樣式,印著褪色的“水果硬糖”字樣,展開后,背面用鉛筆寫著一行歪歪扭扭的字:“阿月愛吃這個,藏在杯底?!?/p>
林知夏立刻拿起桌上的搪瓷杯。她之前只注意了杯底的茶漬符號,沒仔細看杯身內(nèi)部?,F(xiàn)在她把杯子倒扣過來,指尖伸進杯口摸了摸——杯底內(nèi)側(cè)有一道細微的縫隙,像是被人刻意敲過。她用指甲摳了摳縫隙,居然從里面摳出了半顆裹著糖紙的硬糖,糖已經(jīng)受潮變軟,糖紙黏在上面,正是和夾頁里一樣的“水果硬糖”樣式。
“阿月……”她捏著那半顆糖,心里泛起一陣莫名的酸澀。這顆糖藏在杯底多久了?是“阿月”自己藏的,還是別人為她藏的?那個寫“阿月愛吃這個”的人,又是誰?
白天的光線慢慢暗下來,窗外的天從魚肚白變成淺灰,再變成深墨。林知夏把糖紙和半顆糖小心地收進外套口袋,又搬了張椅子放在小圓鏡前——她要等,等鏡子“亮起來”的時刻。
雨聲徹底停了,房間里只剩下老舊木椅“吱呀”作響的聲音,還有她自己的心跳聲。鏡面蒙著灰,映出她的臉色還有點蒼白,但眼里已經(jīng)沒有了慌亂,只有一種緊繃的期待。
時針在她的感知里一點點挪動,直到窗外徹底沒了光亮,連遠處的雞鳴都消失了,整個世界陷入了沉沉的寂靜。
就在這時,墻上的小圓鏡突然閃過一道微弱的光。
不是燈光,也不是月光,是一種溫潤的、像水一樣的光,從鏡面內(nèi)部慢慢滲出來,把鏡面的灰層照得透亮。林知夏屏住呼吸,往前湊了湊——鏡子里的她不見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陌生的場景:
那是一個堆滿舊箱子的倉庫,貨架很高,直頂?shù)教旎ò澹渥由嫌≈:摹吧皆隆弊謽?;倉庫的角落里,放著一個和她現(xiàn)在房間里一模一樣的搪瓷杯,杯口朝上,里面似乎插著什么東西;而在倉庫的正中央,站著一個穿藍布衫的女人,背對著鏡頭,梳著齊耳短發(fā)——正是照片里的“阿月”。
“阿月!”林知夏下意識地喊了一聲,指尖碰到了鏡面。
和上次碰到照片時一樣,強烈的眩暈感襲來,但這次更溫和些,像是被一層軟云裹著,輕輕拽進了另一個空間。等她睜開眼時,耳邊的寂靜變成了“嗡”的一聲輕響,隨后又陷入絕對的靜止——她站在了鏡子里的那個倉庫里。
時間,又一次停住了。
倉庫里的灰塵懸浮在空氣中,像細小的銀粒;貨架上的箱子保持著傾斜的角度,像是下一秒就要倒下來,卻被定在了原地;阿月的藍布衫衣角還飄在半空,手里攥著一張紙,指節(jié)因為用力而泛白。
林知夏慢慢走近阿月,視線落在她手里的紙上——那是一張手繪的地圖,上面標著“山月倉庫”“3號區(qū)”“地下通道”的字樣,地圖的右下角,畫著一個和之前一樣的“山月”符號,符號旁邊寫著“月鏡藏于此”。
月鏡?是之前信紙上沒說完的“鏡”字后面的內(nèi)容嗎?
林知夏的目光掃過倉庫,很快找到了地圖上標的“3號區(qū)”——就在倉庫最里面的貨架旁,那里堆著幾個貼了“3”字標簽的箱子。她走過去,蹲下身,發(fā)現(xiàn)最下面的箱子沒有封死,露出一道縫。
她伸手拉開箱子,里面沒有別的東西,只有一面巴掌大的銅鏡,鏡身是銀色的,邊緣刻著纏枝紋,正中央是“山月”符號,鏡面光滑得能照出人影——這就是“月鏡”?
就在她的指尖碰到銅鏡的瞬間,阿月的身體突然動了一下。
林知夏嚇了一跳,猛地抬頭——不是時間恢復(fù)了流動,而是阿月的臉慢慢轉(zhuǎn)了過來。她的臉色蒼白,眼眶泛紅,嘴唇抿成一條直線,眼神里滿是焦急和恐懼,像是在對著空氣求救:“他們要來了……月鏡不能被拿走……藏到地下通道,去找沈婆婆……”
沈婆婆?
這個名字讓林知夏的心猛地一跳——外婆的名字,就叫沈秀蘭,家里人都喊她“沈婆婆”。
“你說的沈婆婆,是不是沈秀蘭?”林知夏急忙追問,但阿月的身影已經(jīng)開始變得透明,像是要融入空氣里。她最后看了林知夏一眼,嘴唇動了動,似乎想說什么,卻只留下一個模糊的口型,隨后徹底消失了。
倉庫里只剩下林知夏一個人,還有手里的銅鏡。
她握著銅鏡,指尖冰涼。阿月提到了“沈婆婆”,也就是外婆,這說明外婆和阿月一定認識,而且外婆很可能知道“月鏡”的事,甚至參與過當年的事。那外婆留下那張舊照片,是不是就是為了讓她找到月鏡,完成阿月沒做完的事?
她想起地圖上的“地下通道”,低頭看了看3號區(qū)的地面——地面是水泥地,但在貨架旁邊,有一塊地磚的顏色比其他的淺,邊緣還有一道細微的縫隙,像是可以掀開。
林知夏蹲下身,用盡全力摳那塊地磚。地磚很重,她費了好大力氣才把它掀開,下面露出一個黑漆漆的通道口,通道里飄出一股潮濕的霉味,和她穿越過來的那個公寓味道一模一樣。
通道口的墻壁上,貼著一張小小的照片——照片上是年輕時的外婆,梳著麻花辮,手里牽著一個穿藍布衫的女孩,女孩的側(cè)臉和阿月一模一樣。照片的背面,寫著一行外婆的字跡:“知夏,若你看到這張照片,說明你找到了月鏡。別相信‘山月會’的人,他們要月鏡,是為了打開‘鏡門’。通道通往后山的老槐樹,那里有我藏的另一張照片,能帶你找到阿月的下落?!?/p>
山月會?鏡門?
新的名詞讓林知夏的眉頭皺得更緊,但更多的是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——之前的“山月”符號,不是地名,而是一個組織的名字“山月會”;阿月提到的“他們”,就是山月會的人;而外婆,一直在暗中幫助阿月,甚至早就預(yù)料到她會穿越過來,留下了這些線索。
她把照片和銅鏡小心地放進外套內(nèi)側(cè),剛要彎腰鉆進通道,倉庫里突然傳來一陣“咔嗒”聲——是倉庫門被打開的聲音。
林知夏猛地回頭,看到倉庫門口站著幾個模糊的人影,他們穿著黑色的衣服,衣服上別著“山月”符號的徽章,正朝著3號區(qū)的方向走來。
是山月會的人?
她的心跳瞬間加快,但這次沒有慌——她知道時間還停著,這些人影只是“靜止的威脅”,但她也清楚,自己在這個世界待不了太久,之前兩次離開都有眩暈感,這次恐怕也快了。
她最后看了一眼通道口,把地磚輕輕蓋回去,又把裝月鏡的箱子恢復(fù)原樣,確保沒有留下任何痕跡。做完這一切,眩暈感如期而至,比之前更強烈,倉庫的景象開始扭曲、褪色,她像是被一股力量拉著,往后退去。
在徹底離開倉庫世界前,她看到那些黑色人影的手里,拿著一張照片——照片上是她現(xiàn)在所處的那個小公寓,照片的右下角,寫著一個“3”字。
他們在找她?還是在找公寓里的什么東西?
林知夏猛地睜開眼,發(fā)現(xiàn)自己還坐在鏡子前的椅子上,手里握著那面從倉庫里帶出來的銅鏡,鏡面還泛著淡淡的光。鏡子里的景象已經(jīng)恢復(fù)正常,映出她蒼白卻堅定的臉。
窗外傳來了風聲,遠處有狗叫的聲音,時間已經(jīng)恢復(fù)了流動。
她低頭看著銅鏡,又摸了摸口袋里外婆和阿月的合照,心里的恐慌徹底消失了?,F(xiàn)在她知道了自己要做什么:按照外婆的提示,通過地下通道去后山的老槐樹,找到另一張照片,然后找到阿月的下落,阻止山月會打開“鏡門”。
她站起身,走到之前發(fā)現(xiàn)地磚縫隙的地方——那個小公寓的地面,和倉庫一樣是水泥地,在木桌旁邊,也有一塊顏色較淺的地磚,邊緣同樣有縫隙。
原來,公寓和倉庫是連通的。外婆說的地下通道,不僅在倉庫里,也在這個公寓里。
林知夏深吸一口氣,彎腰摳那塊地磚。指尖觸到冰冷的水泥時,她沒有絲毫猶豫——去追尋,那些藏在照片里的秘密,那些纏繞著外婆和阿月的過往,那些山月會的陰謀,她都會一點點揭開。
地磚被掀開,下面果然是黑漆漆的通道口,潮濕的霉味撲面而來。林知夏拿起桌上的搪瓷杯——杯底的“山月”符號在昏暗的光線下格外清晰,她把搪瓷杯放進外套口袋,又握緊了手里的銅鏡,彎腰鉆進了通道。
通道里很黑,伸手不見五指,但她沒有害怕。外婆照片背面寫的“后山老槐樹”,阿月最后焦急的眼神,都是她往前走的動力。
風裹著寒氣吹在臉上,她一步一步的向前。這一次,她不再是那個被困在陌生房間里的恐慌女孩,而是一個帶著線索和使命的探索者。
山月會的人,大概是在找她了。她必須比他們更快,找到下一張照片,找到阿月,揭開“鏡門”的秘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