吃飯的地方是朱志鑫定的,不是招待客戶常去的那幾家,是他自己愛去的地方。
青石小院,臨著窄河,時間約在七點半,那時石橋旁的淡黃的燈籠都該亮了。但那天他們都加班,碰面時已是九點半。餐廳領(lǐng)班為
難地告之,食材已經(jīng)全部用完,預(yù)備打烊了。朱志鑫知道,這家館子一向走少而精致的路線,食材都是當天采買和運輸,賣完即止。
他本想圖個清靜幽雅,卻沒想到有這一出。
外面已下了薄雪,兩個人站在青石院子門口,冷得縮起肩,互相對視一眼,想到一頓飯吃得如此波折,都笑起來。
他們最終隨便走進了一家大眾館子,點了個大吊鍋。因為冷且餓,他們都默默地埋頭吃著,既沒有回憶過去,也沒有交代現(xiàn)在。鍋子里的湯汁咕咕翻滾著小泡,小粒的香菇微微地上下浮沉,朱志鑫突然感到一種奇異的平和。
"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吧?"吃完飯,他們踩著已化成泥濘的殘雪去停車場,"還是東北的雪更像小時候認知里的雪,厚、白、軟。"
他們在送蘇新皓回學(xué)校的路上談起雪。蘇新皓說起大學(xué)和研究生都是在東北念的,剛?cè)r凍得不敢出門,還曾在食堂門口摔一跤,撞翻了旁邊人的飯盒,灑了一地的地三鮮。
到后來他滿冰場亂滑,開心得不肯離開。
學(xué)校有觀測站在山里,冬天進山觀鳥,能聽見雪從枝頭簌簌地落下。
朱志鑫能講的不多,他說在公司一待就是一整天,足夠這城市的雪下完又化掉,根本不知道剛剛下的是雨還是雪。
車子停在教師宿舍樓下。蠟梅真開了,花朵尚小,星星點點的黃綴在枝頭。
朱志鑫在樹下停下,看著蘇新皓:"還有機會再一起看雪嗎?"
"也許吧。"蘇新皓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,點了點頭,突然笑起來,"不過我們已經(jīng)一起看過雨和雪了,就不考慮再看看風(fēng)和雷電?"
他們都有許多繁雜的事要做,去東北看雪自然不知是何時的事,但總歸能一起在本市的公園里同看桃花開。從會議與郵件的縫隙里抽出來,因為怕堵車而踩上自行車,趕在閉展前去看古生物化石展。
站在餐廳的大魚缸前,蘇新皓會告訴他這些不久都會被吃下去的魚、蝦、龜分別叫什么名字。
"我還以為你只分得清鳥類呢,沒想到這些你也認得出來。"
"我還分得清礦石、植物,還有星星。"蘇新皓笑瞇瞇地答,"你覺得無用的東西我都感興趣。"
朱志鑫笑了。他知道差異一直存在,可他并不是要找一個人玩"兩人三足",綁在一起,永遠步調(diào)一致地在人生路上走下去。
他需要一點色彩和樂趣,也需要一個人能讓他想到樹林、雪夜、圓月那樣的寧靜平和, 他需要蘇新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