躺在那張巨大而柔軟的床上，身體陷進(jìn)去，像陷入一片冰冷的沼澤。房間里靜得可怕，只有她自己的心跳聲，沉重而緩慢。她睜大眼睛，空洞地望著天花板上精致卻毫無溫度的石膏雕花。陸沉舟那雙翻涌著恨意的黑眸，他冰冷的話語，還有那份屈辱的協(xié)議，如同最惡毒的詛咒，一遍遍在她腦海里回放。

她想起病床上毫無知覺的弟弟林晨，想起醫(yī)生凝重的臉，想起那張催命符般的繳費(fèi)單……這是唯一的活路。她一遍遍地告訴自己，像是在說服一個(gè)瀕臨崩潰的靈魂。為了小晨，為了小晨活下去……尊嚴(yán)、自由、甚至靈魂……都可以不要。

不知道什么時(shí)候，疲憊和巨大的精神消耗終于將她拖入了黑暗的深淵。意識(shí)沉淪前，她仿佛又看到了父親跳樓前最后望向她的眼神，那里面是深不見底的絕望，和對(duì)她深深的歉疚……然后，那雙眼睛又變成了陸沉舟的，冰冷、殘酷，帶著毀滅一切的恨意……

“叮鈴鈴——叮鈴鈴——”

一陣尖銳刺耳的電話鈴聲，像一把冰冷的錐子，狠狠鑿穿了林晚混沌的睡意。

她猛地驚醒，心臟在胸腔里狂跳，幾乎要撞碎肋骨。冷汗瞬間浸透了單薄的睡裙，黏膩地貼在背上。房間里一片漆黑，厚重的窗簾隔絕了外面所有的光線，分不清是深夜還是黎明。只有床頭柜上那部復(fù)古的黑色座機(jī)，正歇斯底里地尖叫著，屏幕閃爍著幽綠的冷光。

是內(nèi)線電話。

林晚的心臟驟然縮緊，巨大的恐懼攫住了她。她幾乎是手腳并用地爬過去，顫抖著伸出手，在鈴聲持續(xù)的尖嘯中，終于抓起了冰涼的聽筒。

“喂……”她的聲音干澀沙啞，帶著濃重的睡意和無法掩飾的驚惶。

電話那頭沒有立刻回應(yīng)。死一般的寂靜，只有電流細(xì)微的“滋滋”聲，像毒蛇爬過草叢。這沉默比任何話語都更具壓迫感，幾乎要將她逼瘋。

幾秒鐘后，一個(gè)低沉、毫無情緒起伏，卻帶著絕對(duì)命令口吻的聲音，清晰地透過聽筒傳來，每一個(gè)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她的耳膜上：

“過來。主臥?！?/p>

不等她有任何回應(yīng)，甚至來不及發(fā)出一絲聲音，電話那頭已經(jīng)傳來了冷酷的忙音。

“嘟——嘟——嘟——”

忙音在死寂的房間里顯得格外刺耳。

林晚僵在原地，握著聽筒的手冰涼僵硬，指節(jié)因?yàn)橛昧Χ喊?。那冰冷的忙音像是毒蛇的嘶鳴，纏繞著她的神經(jīng)。陸沉舟最后那句命令，如同淬了冰的鞭子，狠狠抽打在她剛剛蘇醒的意識(shí)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