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站在教室門口,手指搭在門把手上,遲遲沒推。晨風從走廊盡頭吹過來,帶著點涼意,我縮了縮脖子,深吸一口氣。
昨晚上我翻來覆去睡不著,腦子里全是陸沉在樹下說的那句“等你”。他說得輕,像是怕驚到誰,可那話卻重重砸在我心上。還有他伸手替我撥開額前碎發(fā)的動作,指尖碰到我耳朵時的溫度,到現(xiàn)在都還留著。
我低頭看了眼表,才六點半。比平時早了整整半小時。我本不想這么早來的,可昨晚閉上眼就是他靠在樹邊的模樣,最后干脆坐起來穿衣服,想著早點來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會來。
推開門的時候,教室里靜得很。早自習還沒開始,只有靠窗的位置傳來紙張翻動的沙沙聲。我一眼就看見了他。
陸沉坐在我們座位上,背脊挺得筆直,一只手撐著下巴,另一只手正在翻一本筆記本。那本子看起來舊得很,封皮都磨得起毛邊了,他翻頁時動作很輕,像怕吵醒什么似的。
陽光從窗戶斜切進來,在他臉上畫出一道明暗交界線。他的睫毛在光線下顯得格外長,隨著眼神的移動輕輕顫動。我站在門口看了好幾秒,直到他忽然抬頭,我才意識到自己已經盯著他看了太久。
我趕緊低頭,假裝剛進來,腳步放慢走到座位邊上。我把書包放下,拉鏈都沒拉開,只是站著,余光瞥見他手邊那本筆記本正攤開著,墨跡清晰可見。
“你今天怎么這么早?”他突然開口,聲音還是那樣輕,但因為教室太安靜,反而顯得格外清楚。
“睡不著?!蔽艺f。
他沒再接話,繼續(xù)低頭看他的筆記本。我慢慢坐下,裝作整理書包,其實是在找角度偷瞄那本子上的字。
我看到了。
那頁紙上寫滿了“林澈”兩個字,一遍又一遍,從工整到潦草,像是寫著寫著就控制不住情緒了。最下面那一行字壓得很重,墨水都洇開了。
我的心跳猛地加快,喉嚨有點干。我不敢再看第二眼,迅速低下頭,假裝在翻課本??晌业氖种敢呀涢_始微微發(fā)抖,連筆都拿不穩(wěn)。
我偷偷看了他一眼。
他還是低著頭,可我注意到他的手指在紙頁邊緣摩挲,動作有些遲疑,像是在猶豫要不要繼續(xù)翻下去。他的眉頭皺得很緊,眼神專注,卻透著一絲不安。
我咬住下唇,腦子里亂成一團。原來……他也在想我?不是偶然,不是誤會,而是真的、一遍又一遍地寫下我的名字。
這和我昨晚在草稿紙上畫滿他名字的感覺一樣嗎?
“你不該看見的?!?/p>
他的聲音突然響起,低低的,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。我猛地抬頭,看見他合上了筆記本,動作急促卻不失克制。他的指尖還在封面上停了幾秒,像是在確認它不會再被翻開。
我盯著他,沒說話。
“那你為什么要寫?”我問出口的時候,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聲音比想象中冷靜得多。
他沒回答,只是把筆記本塞進書包最底層,動作比往常沉重許多。他低頭整理課本,像是要把剛才的一切都掩藏起來。
教室里只剩下窗外的風聲和遠處隱約的早讀聲。
我心跳快得不行,胸口悶悶的,像是有什么東西堵著,又像是終于松了一口氣。
原來不是我一個人。
原來他也一直在想我。
“林澈?!?/p>
他忽然開口,聲音不大,卻讓我整個人都繃緊了。
我看著他,等著他說下去。
他抬起頭,眼神平靜,可我知道,那底下藏著什么。他看著我,像是要說什么,最終卻只是輕輕說了句:“別問不該問的?!?/p>
說完他就站起身,拿起課本準備上課。動作干凈利落,像是什么都沒發(fā)生過。
我坐在原地,手還擱在課本上,一動不動。
我翻開課本,準備迎接新的一天,卻在第一頁夾縫中發(fā)現(xiàn)一張新的紙條。
字跡依舊工整有力,卻帶著警告意味:
“別問不該問的?!?/p>
我捏著那張紙條,指尖微微發(fā)熱。
上課鈴響了,我聽見同學們陸續(xù)走進教室的腳步聲。我低頭把紙條揉成團,放進口袋。
我不知道他為什么寫下那么多我的名字,也不知道他為什么要警告我別問。
但我清楚一件事——
他不是無動于衷的。
他不是冷漠的。
他也在掙扎,在隱藏,在克制。
就像我一樣。
我攥著那張紙條,手心微微發(fā)汗。陸沉已經坐回座位,像什么都沒發(fā)生過一樣翻開課本??晌抑啦粚拧摰膭幼魈昧Γ瑫潜徽鄢鲆坏兰怃J的痕跡。
教室里陸續(xù)有人進來,早讀聲越來越響。我想把紙條塞進筆袋,指尖卻像被燙到似的縮了回來。那幾個字壓在掌心,沉得不像一張紙該有的重量。
“林澈”
有人拍我肩膀,我猛地回頭。是前桌的周然,手里抱著一摞作業(yè)本,“你發(fā)什么呆?”
我沒回答,目光不自覺掃向陸沉。他正低頭寫字,鉛筆在紙上沙沙作響??晌铱吹煤芮宄麑懙母静皇枪P記,只是機械地畫著橫線,一遍又一遍,像是要把什么情緒壓進紙里。
我突然站起來。
椅子在地面拖出刺耳的聲響。周然嚇了一跳,周圍幾排的同學也紛紛轉頭。我裝作沒注意,拿起水杯就往外走。
走廊盡頭的樓梯間空無一人。我把紙條攤在窗臺上,陽光照著那行字,工整得像刻出來的??稍娇丛接X得不對勁——這字跡太熟了,熟得讓我胃部一陣抽緊。
這不是陸沉平時寫字的風格