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灌進鼻腔的瞬間,我猛地睜開眼。漆黑一片,只有頭頂稀疏星光在水面碎成光斑。沈知遙的手還抓著我的手腕,指尖已經(jīng)發(fā)涼。
他把我拽上岸時,我聽見自己牙齒打戰(zhàn)的聲音。山洞口涌來的風裹著濕氣,刮得皮膚刺痛。我摸到他襯衫下擺破口處滲出的血漬,指腹蹭到什么硬物——他腰間別著把折疊刀。
“你受傷了?”我抓住他胳膊。
他沒說話,轉(zhuǎn)身從背包里掏出個打火機。火苗跳起來照亮巖壁,那些凹凸不平的石面上刻著密密麻麻的數(shù)字。有幾處特別深,像是用指甲反復摳出來的。
CT-07。
我伸手去摸那個刻痕,指尖剛觸到就被沈知遙握住。他的手掌比平時燙,呼吸聲重得不像逃命的人該有的樣子。
“為什么帶我來這里?”我盯著他喉結(jié)滾動,“你早就知道療養(yǎng)院的事對不對?”
他松開手,從襯衫第三顆紐扣后面摳出個銀色芯片。那動作太熟練了,仿佛做過無數(shù)次。芯片落在地上發(fā)出清脆的響,火光照亮他下頜繃緊的線條。
“你以為我真是來幫你的?”他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,“如果我不值得信任,為什么帶你來這里?!?/p>
話音未落,遠處傳來金屬相撞的聲響。沈知遙突然撲過來把我壓在身下,我們之間隔著濕透的校服貼在一起。他的心跳震得我胸口發(fā)麻。
我聞到他脖頸處殘留的消毒水味,還有更深處若有若無的鐵銹味。就像那天在檔案室,他袖口硌著我手腕的金屬物件散發(fā)的味道。
“那邊!”洞外傳來腳步聲。
沈知遙迅速掐滅火苗,拉著我往洞內(nèi)更深的地方退。石階上的積水漫過腳踝,寒意順著小腿往上爬。他忽然停住,手指在我掌心敲了三下——是小時候約定危險時的暗號。
角落里堆著些泛黃的紙張。沈知遙摸出手機照明,光束掃過最上面那張照片時,我渾身血液都凝固了。
穿病號服的小女孩坐在畫架前,紙上歪歪扭扭畫著個星星眼男孩。照片背面寫著“CT-07情感認知測試記錄”。
“這不是...”我喉嚨發(fā)緊。
沈知遙的手指撫過照片邊角燒焦的痕跡,突然從背包里抽出一沓浸水的病歷。紙面浮現(xiàn)出CT-07字樣,墨跡在潮濕空氣里暈染開來。
“2003年火災(zāi)死了七個人?!彼曇舭l(fā)顫,“但官方記錄里只找到了六具尸體?!?/p>
我盯著他泛紅的眼尾,突然想起那天在教室,陸沉課本里寫滿我名字的那頁紙。那些字跡和眼前病歷上的批注多么相似——同樣工整得過分,同樣帶著某種執(zhí)念。
“所以陸沉也是...”我話沒說完就被自己哽住。
沈知遙突然抓住我肩膀,他掌心的溫度讓我想起每次下雨天,陸沉留在傘柄上的體溫?!澳悴皇浅绦蚶锏慕巧?,你是她,林澈。”他說,“2003年春天,你給陸沉畫過星星眼男孩?!?/p>
更多照片從紙堆里滑出來。某張背面寫著“林澈與陸沉 2003年春”。照片上穿白大褂的女人正在給兩個孩子做測試,他們并排坐在長椅上,中間隔了整整一拳的距離。
我的指甲掐進掌心。那些被重塑的記憶碎片突然開始松動——為什么第一次見陸沉時會有似曾相識的悸動?為什么他總能猜中我在想什么?
“所以我和陸沉...早在實驗開始前就...”我聽見自己破碎的聲音。
沈知遙還沒回答,洞外的雨聲里混進了另一種聲響。規(guī)律的腳步聲,像是某種機械裝置在地面拖行。他瞳孔驟然收縮,迅速熄滅手機光源。
“抱緊我?!彼孀∥易欤覕D進巖縫暗處。
最后映入眼簾的是滾落在地的手電筒。光柱晃過墻角時,我看見一堆橡膠手套,其中一只掌心殘留著暗紅色痕跡。
機械音穿透雨幕響起:“目標鎖定,回收開始?!?/p>
沈知遙在我耳邊低語:“這次我真的在幫你逃命。”